温诗霜目光微凝,略作思忖,委婉提醒道:“宫里关于景王生母的传闻,不知贵妃娘娘可有听过?”
“前些日子听香巧念过两次,说是大周千年难得一遇的大美人,只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生下景王不过一个月就薨了。”江初唯牵着温诗霜往回走,“之后景王便养在了孝仁太后宫里,跟十二公主一同长大。”
“十二公主未长到五岁就早早夭折了,过了三年孝仁太后也于慈乐宫病逝,再然后便是婉太妃和惠太妃相继离世。”温诗霜微微一顿,垂眸轻睨了江初唯一眼,“贵妃娘娘可是觉得纯属巧合?”
周瑾辞身边的女人都死光了,是巧合还是人为?
江初唯不清楚,但也没再怕。
她甜甜一笑,“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温姐姐想得太多了。”
周瑾辞刚走没多会儿,太和宫的春公公就送来赏赐,锦缎珠宝,还有黄金百两,最后是十壶果子酒。
江初唯靠在贵妃椅上,单手撑着额角,恹恹地瞥了眼果子酒,眉目流转,带着点讥讽之色。
没想到狗皇帝好这口!
春公公从昭芸宫回太和宫,见周翰墨正伏案批奏折,面色沉凝,他默默地退至一侧。
年终朝务繁忙,奏折堆积成山,周翰墨时常忙至深夜,但今儿个心情却尤其烦乱,看了两本就丢开了手里的折子。
春公公小心道:“陛下是担心大公主吗?”
周翰墨起身走至窗前,望着庭院里的丛竹发怔,眉心拧着的不耐深了两分,“昭芸宫那边怎么回事?”
“贵妃娘娘留景王用晚膳,不过有温婕妤在旁作陪。”春公公如实禀告。
“一道用晚膳?两人走得这般亲近了?”周翰墨一双桃花眼半阖,掩下眸底的情绪,教人辨不出喜怒。
但春公公不一样,周翰墨未登大统之前,他就跟在他身边了,“听宫人说是前些日子刚认识,景王在梅园受了大皇子欺负,贵妃娘娘路过帮了他一把。”
周翰墨低头看着手背的牙印,伤口经过处理,只剩浅浅的一圈红痕,细细摩挲一番,亦是觉不出任何异样,却让他又想起江初唯那张娇媚病弱的精致小脸,简直跟他的敏敏太像了,半晌道:“景王今年多大了?”
“十三,离出宫还有两年,”春公公道,“不过景王身子弱,说是十三岁,看起来却像个十岁的孩子。”
周翰墨捏了捏眉心,低声喃喃了一句:“想来江初唯也只当他是孩子吧。”
罢了罢了,江家开春便要被除掉了,没必要跟她计较这么多,就让她好生地过完最后一个年吧。
但周翰墨算计江家是朝堂事务,后宫之人管不着,更是不会多想,她们只看到了周翰墨对江初唯的盛宠。
将蝶衣宫闹得鸡飞狗跳不说,甚至咬伤了陛下的龙体,陛下竟然没有追究敏贵妃,反倒是禁了陆容华一个月的足,最后还亲自将敏贵妃抱上了步辇。
叶榕婷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裂响,恨恨道:“江初唯那个狐媚子,到底给陛下灌了什么迷糊汤?”
“小声儿些,婉儿刚睡下,别将人吵醒了。”皇后娘娘说话跟她人一样,温温柔柔的,即便身居高位,掌握六宫大权,却比后宫大多妃嫔都要和善可亲平易近人。
“雅雅,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大度了,江初唯那个狐媚子都骑你头上了,你还整天乐呵呵地在宫里绣花。”周翰墨在东宫纳了三位良娣,叶榕婷跟柳柔雅还有一个纯妃,纯妃跟先皇后沈惜音关系甚好,而德妃跟柳柔雅则是情同姐妹。
皇后娘娘却不以为然,抬头看她,笑弯了眼睛,“过完年便是陛下的生辰了,我想赶制一双靴子送过去。”
“陛下不是六月的生辰吗?”叶榕婷直性子,脾气暴躁,所以特别喜欢跟柳柔雅待在一起,就像火遇到了水,她也能柔情几分,“还有大半年时间准备,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吧?”
“闲着也是闲着嘛,再说靴子制好了,还有衣裳和帽子。”皇后娘娘放下手里的绣花,端起桌案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婉儿这两个月也蹿个儿了,过段时间我再给她制一件新裙子。”
“雅雅,求你给尚衣局留条活路吧!”叶榕婷颇为无奈,又是着急得很,“你就不能抽空收拾一下江初唯那个狐媚子吗?”
柳柔雅笑着摇摇头,“敏贵妃说到底只是个孩子,我们都是宫里的老人了,犯不着跟她一般计较,就由着她闹一闹也无妨。”
“她这一闹就是三年,反正我是受不住了。”叶榕婷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陛下疼她,你别太过分了。”柳柔雅提醒道。
“放心,我自有分寸,”叶榕婷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而后吩咐侍候在一旁的宫女,“去偏殿将齐美人找来,本宫有话交代她。”
就因为她是宫里的老人,才更加知道怎么把人玩死,又不让自己手上沾一滴血。
第12章 争宠
后宫最是见风使舵之地,敏贵妃为秦子苓教训陆灵儿,一夜过去,这事儿便是传得人尽皆知,秦子苓这下算是攀上高枝了,日后看谁还敢刁难静羽宫。
内务府和御膳房一大早就派人送东西过去,往常人烟稀少得跟冷宫一样的静羽宫终于热闹起来。
但抵不住秦子苓性子古怪,烦死了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风气,最后挥着锄头将人统统赶出去。
听到这里,正在吃茶的江初唯直接喷了出来,空气里漫开一层水雾,受了呛掩嘴咳起来。
香巧忙上前抚着她后背帮忙顺气,“小姐,您慢些。”
江初唯笑着摆摆手,扭头急切地追问道:“子苓姐姐真将人赶走了?还是用锄头?”
“千真万确,奴婢亲眼所见,”香巧为江初唯重新奉上一杯热茶,“贵嫔娘娘嫌吵,耽搁她挖土种地。”
江初唯抿了抿红唇,强忍不住的笑意从嘴角溢出,“子苓姐姐太可爱了。”
“小姐,今日天气不错要出去走走吗?”江初唯早上起身后便一直瘫在贵妃椅上,香巧担心她再这样下去会靠出什么毛病来。
“不去了,我等人。”江初唯咬了一口桂花酥,满嘴的甜蜜,染得颊上的梨涡都更甜了。
“温婕妤吗?”香巧心细地提了提盖在江初唯身上的薄毯。
江初唯笑着捏了捏她白嫩嫩的小脸蛋,“不是。”
既不是秦贵嫔也不是温婕妤,香巧有些纳闷了,他们小姐究竟在等谁?
难道是景王不成?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忙里忙慌的脚步声,紧跟着是小太监焦急又害怕的呼声:“大皇子,您慢点呀!这是昭芸宫,不是洢水宫,可不能闹到贵妃娘娘休息啊。”
小太监快哭了,小祖宗惹不起,姑奶奶更是怕。
周千衡手里抱着一束红梅,呼哧呼哧地往昭芸宫前殿跑去,宫人见到是大皇子不敢阻拦,更多好奇混世魔王怎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脚步声渐近,江初唯坐直了身子跟香巧说:“快去雅室拣些孩子喜欢的小玩意过来。”
“小姐怎么知道大皇子今日会来?”香巧脸上掩不住的不敢相信,还有对江初唯敬佩之情如滔滔江水,掐指会算,简直乃神人。
江初唯挑了挑柳叶眉,有一点的傲娇之色,“昨儿个不是留景王吃饭了吗?大皇子跟他不对付,又是藏不住心思的性子,今日不找上门还等明天吗?”
“原来小姐留景王用饭是因为大皇子。”香巧心里既是高兴又有些失落,他们小姐性情纯良,待人处事向来直率,从不会耍小心机,但现在却要小心翼翼,所想所做都要考虑周全,或许这就是老夫人所说——成长总是有得有失。
江初唯轻嗔了她一眼,“你家小姐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吗?”
她心疼周瑾辞是真情实意,就算没有大皇子要攻略,她也会对那个孩子好的。
倒是昨晚温诗霜的现身,让江初唯万万没想到,虽然周瑾辞是亲王,而且还是个孩子,但到底也是个外男,只要跟他走得太近都会落人口舌,但有第三人在场就不一样了。
温诗霜帮她避嫌,想来是完全放下了心中芥蒂。
“贵妃娘娘!”周千衡捧着红梅花束跑进来,小脸因为吹了冷风,颊上红彤彤的两坨,可爱得很,像极了年画上的福娃。
江初唯听到他的声音,不急不忙地抬眼望去,眸底带着一丝病色,却也不失灵动和活力,而后朝他轻轻一笑,仿若看到了春暖花开的声音,“大皇子来了。”
周千衡眨巴下眼睛,突然想起母妃在宫里念过一句诗词: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快过来这儿,”江初唯坐贵妃椅里不肯动,将周千衡招到自己跟前,主动地接过他手里的红梅,低头闻了闻,感叹道:“这是大皇子亲手采摘的红梅吗?真是香呀。”
周千衡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上次见贵妃娘娘喜欢,今日过来便摘了几枝。”
“放去寝殿,好生照料。”江初唯将花束交给宫女,拉过周千衡的手,“怎么这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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