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的伤恢复了一些,跑到山下去将纪宁救出来这一想法也不是全无胜算,只是莲心身体孱弱,如果有野兽发现了她,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她正在烦恼之际,忽而听得身后传来男子的轻笑声。
连竹雨满脸戒备地回头,却撞见了一张惨白且了无生气的男脸,她定睛一看,这张脸还有些眼熟,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红薯,是了,那一天她偶然去了一户平房内,就撞见了面容惨白的男人,他还送了自己几个红薯,后来自己回家后,也听嫂子提起过他的名字。
他叫张华,在村里人缘并不好,嫂子说起他时,都皱起眉啧啧嘴,一副十分嫌弃的样子。
连竹雨留了心,就追问了几句,嫂子才不耐烦地说道:“那是个命硬的鳏夫,克死了两任老婆,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瞧着就渗人,你少和他说话。”
连竹雨便不再追问。
从回忆里抽身后,连竹雨开始认真打量站在不远处的张华,只见他面容惨白,走路的速度也十分缓慢,那纤细瘦弱的身子果真似风一吹就会倒一般。
“你恨他们吗?”张华盯着连竹雨的脸庞看了许久,才轻笑出声道。
连竹雨不明白张华为何会知道自己的藏身之地,她满含戒备地看了张华一眼,并没有说话。
“我也恨他们。”张华说这话时,平和的五官瞬间扭作一团,他面目狰狞地说道:“我恨不能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
“为什么?”连竹雨问道,她不明白都是同住在一个婴水村里的人,为何张华会对其余的村民有如此滔天的恨意?
张华收起了脸上的狠戾,缓缓开口道:“这与你无关,我听说昨夜你砍杀了好几个村民,铁瓦让人活埋了你,没想到你竟然有本事能逃出来,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去找村里人报仇。”
连竹雨对张华突如其来的示好感到十分惊讶,她的确是想下山去婴水村里把纪宁救出来,可她也知道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只是张华的话究竟可不可信?
张华见连竹雨低着头不说话,知道她疑心自己,就说道:“如果我想害你,大可以领那些人上山来。”
这话并没有驱散连竹雨心中的疑惑,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张华必是有利可图。
“村里的祭祀,你知道的吧?”张华苦笑一声,没想到康子媳妇是这么轴的一个人,自己若是不吐露些真话出来,只怕她不可能会相信自己。
连竹雨抬起头,望着张华苍白的脸,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这个村里没有老人,也没有孩子,花花是唯一一个,你猜是为什么?”张华透着冷意的声音飘进连竹雨的耳朵中。
连竹雨立刻回答道:“我猜,是出了各种意外死亡了吧。”
张华摇摇头,想起婴水村那罪孽深重的宗祠规矩,心里的恨意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他道:“不管你是为了给康子报仇,还是想给自己寻条生路,我只告诉你一句话,女人,在婴水村里比畜生还不如,三天后的祭祀,整个村里,一个女人都活不了。”
说完这话,张华一反常态,不再多说一句,只是那双无神的眸子里涌上些哀伤之意。
连竹雨心内千回百转,她知道张华必是利用自己去达成自己的目的,可张华说的话却如泰山一般压在了自己心上,她和莲心是安全了,可纪宁呢?
踟蹰半晌,连竹雨开口道:“好,我答应你。”
*
铁柱把花花送上山以后,就坐在自己平房外的院子里,一双眼紧紧盯着隔壁的铁瓦家,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也来得及去打探消息。
又过了一会儿的工夫,铁瓦家里仍是没有动静,铁柱再也耐不住心中的焦躁,起身往铁瓦家走去。
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那么三日后的祭祀就是婴水村任务副本结束的时候,而他们这群人还没有找到关于“井”的任何消息,到时只怕会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纵使沉默如他,心中也不禁蒙上了一层阴霾,若是这一次副本不能顺利通过,他……
铁柱不再深想,他立刻往铁瓦家走去,路过院子时,余光瞥见地上有些星星点点的血迹,他心下讶异,脚步却没有停止。
他瞧了瞧铁瓦家的大门,里头很快传来几声男子的呜咽和铁瓦蕴含怒意的低吼。
“谁啊?”铁瓦的声音里充斥着烦躁。
铁柱稳了稳心神,发出了低沉淳厚的声音:“是我。”
过了几秒,铁瓦就打开了黑色大门,见是铁柱,脸上的凶狠神色立刻一扫而空,他见四下无人,立刻将铁柱拉进了自己的平房内。
“柱子,哥想死你了。”铁瓦说完这话后,便猴急地抱住了铁柱的身子,一张泛着油腻的嘴就要贴上铁柱白皙的脖颈。
铁瓦的双眼似野兽碰见猎物般冒着诡异的精光,他近乎痴迷地望着眼前高大的男人,眼神流连在他俊秀的脸蛋和精瘦的腰身上。
真不知道铁柱的爹妈是哪里撞的大运,怎么就生下了这么神仙似的一个人,想到往日自己与铁柱的恩爱,铁瓦心里那阵邪念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
铁柱从进屋后看到铁瓦垂涎的眼神后,就明白了原主和他的关系,他不敢挣脱开铁瓦的怀抱,只能备含屈辱地垂下眼眸,藏起眼底蓄满的杀意。
“让哥亲一亲好不好?”铁瓦说着就要解下自己的裤腰带,要做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铁柱却转身背了过去,指着炕上被塞了块白布的杜为说道:“你把村长怎么了?你是不是瞧上他了?”俨然一副吃了醋的样子。
铁瓦心里受用,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只是被扔在炕上的杜为此刻正双目炯炯地注视着自己,那眼神里要多嫌恶就有多嫌恶。
铁瓦气愤不已,连忙上前去扇了杜为一个巴掌,嘴里骂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这般动作耽搁下来,心里的谷欠念已经消散了大半。
“康子媳妇,你处理好了没有?”铁瓦问道。
铁柱点点头,随即又指了指杜为,一副抓着不放的样子:“你还没告诉我,你把村长弄来你屋干什么呢?”
铁瓦立刻凑了个笑脸,说道:“除了你,我还能和谁好啊?”说着,铁瓦脸色立刻冷了下来:“近来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外头来收货的那人改了口,说明天就来,祭祀必须要提前了,村里还剩五个掘墓人,今晚我们起码要搞出十个好货色来。”
“这村长不知犯了什么邪劲,要不是看在他表弟是个老手的份上儿,我现在就了结了他。”铁瓦一脸狠戾地说道。
铁柱面色平静,心里却翻起了惊天骇浪,他动了动嘴皮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晚上怎么弄?有那些长条子在。”
铁瓦闻言疑惑地抬头,他多看了铁柱几眼,说道:“你担心这个做什么?只有那些嫩手会被长条子盯上,我们手里染了多少人命,积了多少煞气,那些长条子见了我们只会躲躲远,再说了,晚上我们去山上办事,长条子找不到我们哩。”
铁柱不再说话,他随口说出来的一句话就让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如今的情况比他猜测的要更为危险,行差踏错一步,他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就问问,昨天那些长条子突然发疯,伤了我们好几个人,我有点害怕。”铁柱装作胆小的样子。
说到昨夜的事,铁瓦的心情也一下子不悦起来,他心烦意乱地说道:“你说的没错,昨晚的长条子是有些邪门,比以前高了不少就算了,还伤了两个老手。”
“好了,你去把肚皮叫过来吧,我去把村里剩余的女人全送上山。”铁瓦说完这就,就上前去捏了一把铁柱的屁股,手里提着一把菜刀就出门了。
铁柱心中警铃大作,他立刻上前拦住了铁瓦,说道:“我也要帮帮忙嘞,你去喊肚皮他们吧,我去把女人们送上山。”
铁瓦抬起头,认真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人,那阴晦不明的眼神直盯得铁柱心里发毛,好在没过多久,铁瓦就答应了下来。
铁柱知晓自己的行为有些可疑,可他别无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跑向那些女人所在的平房内。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铁柱才带着以纪宁为首的六个女人往山上走去。
一行人路过小牛家时,却看到小牛爬上了平房的屋顶,坐在上头盯着雾蒙蒙的天空发呆。
一个女人心有不忍,说了句:“小牛可怜了。”
谁知刘寡妇却冷哼一声,一双麻木的眼里掉下泪来:“他是疯了,又不是没命了,你可怜他?谁可怜你?”
那女人不再说话,只是心里却因刘寡妇的话生起了些疑惑,刘寡妇这话是什么意思?今晚她们不是一起上山去挖竹笋吗?可怜在哪里?
刘寡妇转头擦了擦眼泪,抬头望着天空,颓丧地说道:“小牛在观天哩,要是我也有这本事,哪儿会……”
纪宁听着刘寡妇阴沉死气的调子,心内升起了些寒意,观天二字也引起了她的好奇,她连忙追问刘寡妇:“婶子,观天是啥意思嘞?”
刘寡妇却恍若未闻,只是摆着一张失魂落魄的脸,重复呢喃道:“要是我也有这样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