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稚嫩的脸上恢复了从前的生动,连竹雨这才放下心来,给了李莲心一个拥抱后,才说道:“我和纪宁要回去了,你小心点,千万不要让村民发现你的异样,也千万不能让村民说出‘你有点奇怪’这句话。”
李莲心一下子回到了小学生的模样,连竹雨说话间都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吓坏了小朋友。
纪宁则是安慰道:“这两天我们还没摸清楚村子里的情况,不能经常来陪你,你做事多留点心眼,如果发现什么异常,就撒开腿跑。”
李莲心一一答应,眼看着刚刚重聚的小姐妹们马上就要分离,只能撇了撇嘴,有些伤心地说道:“我一个人待在这个平房里,有点害怕,总感觉有人一直在看着我。”
连竹雨看李莲心苏醒过来后没有提过‘撞鬼’一事,料想她应该不知道自己险些掐死自己一事,是以她便含蓄地问道:“除了觉得有人在看你,你还有没有发现别的异样?”
李莲心摇摇头,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后,迟疑地说道:“就是脑海有点疼,好像被人打了一样,其他没有什么感觉。”说完,她才惊讶地问道:“对了,你们俩怎么会在我家里?”
连竹雨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随意说了几句话搪塞过去后,就说起了昨夜的瘦长鬼影,李莲心听了后害怕不已。
三姐妹本打算再交谈一番,可远处的人家已经响起了不小的动静,连竹雨只能带着纪宁离去。
回到康子家后,东边屋子里传来了一阵男女的争吵声,连竹雨立刻停下了脚步,竖起耳朵聆听了起来。
“康子,你可不能对那小草真上了心,到时候办起事来扭扭捏捏的。”
“嫂子,小草是个好人,我……”似乎是康子的声音,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忍和犹豫。
“你可不能心软,咱爹妈在天上看着呢。”
提到爹妈,康子这个老实的男人却勃然大怒:“你又提爸妈,当初那事我就不同意,你和哥非要……”
康子的话戛然而止,连竹雨连忙离开墙角跟,随手拿起了一把扫帚,开始扫地。
将头探出屋子外的嫂子看见了正在扫地的连竹雨,紧绷的脸色这才放松了下来,她破天荒地给了连竹雨一个笑脸:“今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倒晓得要干活了。”
连竹雨回以一个沉默的笑容,继续扮演乖顺安静的新媳妇。
没过多久,康子就走出了平房,板着一张脸准备去做工。
连竹雨连忙拉住了他,问道:“你不吃早饭吗?”
康子见是自己乖顺的新媳妇,脸上的愤怒也褪去不少,他说道:“不吃了,我和小牛一起上山去。”
说完,就扬长而去。
嫂子追了出来,却只能看见康子越走越远的背影,她尴尬地一笑,说道:“昨夜康子没睡好,早上起来没胃口哩。”
连竹雨也不拆穿,开始一门心思扮演一个贤惠的新媳妇。
午饭之时,婴水村满是炊烟的气味。
变故就发生在这时。
那个尖头鼠脸,暗恋秀儿的小牛慌慌张张地跑到了康子家门口,满脸是泪地喊道:“大春嫂子,康子出事了。”
嫂子听了这话,丢开了手上的鸡饲料,从鸡舍里跑了出来,问道:“这是咋了?康子出啥事了?”
连竹雨也听见了屋子外头的动静,连忙走了出来。
谁知那小牛看见连竹雨后,就将堵在喉咙口的话咽下了大半,只说:“康子在掘…打猎,不小心被野猪撞了,我去找村长,嫂子快跟我走吧。”
嫂子知晓康子情况不妙,不然小牛怎么会这么惶恐?她咬咬牙把自己嫁妆箱子里的老人参拿了出来,万一康子还残存一口气,这人参也能派上点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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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婴水村(六)
嫂子离去前,瞅了好几眼连竹雨,最终还是败给了心里的不安,对她说道:“小草,你跟上一起吧,好歹也是康子的媳妇。”
连竹雨本就在寻找理由跟去看看康子的状况,嫂子这话正合她心意,她便应道:“好。”
小牛若有所思地看了连竹雨一眼,正想说些什么之际,却被嫂子的催促声打断:“小牛,你还在发什么呆?快带俺们去救康子啊。”
小牛心里在叹气,康子那样子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了,脸上却担忧道:“嫂子且慢,康子状况…不好,我得先去找村长。”
说着,小牛就小跑着去往东面的村长家,嫂子无法,只得在原地急得跺了跺脚:“这都啥事儿啊?”
没过多久,杜为就领着几个壮汉来到康子家门前,连竹雨抬眼一看,站在杜为身边的三个壮汉眼神都有些飘忽不定,听闻要去山上救人,脸色都有些发白。
唯独最后面缀着的高大男人,不仅面色白嫩的像吹弹可破的鸡蛋,这么健壮的身躯配上那张精致的娃娃脸,实在是不协调的很。
连竹雨多看了他几眼,总觉得他这张脸异常的眼熟,可却什么都想不起来,那种茫然的无力感就像被人挖走了一大块记忆一般。
“铁柱。”杜为叫了声娃娃脸男人,语重心长地吩咐道:“你先带着康子嫂子和康子媳妇去后山上看看,我们想办法去造个担子,好歹也把康子抬下来。”
嫂子听了这话心也是凉了一大半,她立刻催促着铁柱带路,铁柱沉默地点了点头,随后就迈开长腿往后山上走去。
连竹雨跟在铁柱身后,穿着粗布鞋的脚刚踏上后山上泥泞的小路后,就听见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前面是什么?”
连竹雨顺势往前方望过去,只见几棵参天大树下摆着这三四十座陶瓷坛子,从她的角度望去,那些坛子重叠的厚度很像……一个坟包?
嫂子眼神有些闪烁,立刻那话岔开:“现在还管这些做什么?快带我们去找康子。”
铁柱冰冷的视线落在前方的坛子上,耐不住耳边嫂子的连声催促,只能再次迈开上腿,往更高的地方走去。
连竹雨连着走了好几个泥洼坑,又踩了好多枯木落叶积成的坎坎,她望着前方领路的高大身影,不禁怀疑,这厮是不是故意的?
好在没过多久,三人就来到了康子出事的地点。
眼前的景象一入眼,嫂子的五魂六魄都吓得移了位,连向来淡定的连竹雨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那是一座被鲜血浸透了的坟包,本该插在坟包前的墓碑不翼而飞,反而变成了面无人色的康子,此刻康子面色发青、唇色惨白,一看就是死透了的样子,他的下半身不翼而飞,只剩一个断裂的上半身立在了坟包前。
后头突起的坟包左侧被人掘出了一个小洞,露出了森然的白骨。
嫂子悲惶痛喊了一声,随即就跑到康子面前察看他的状况,可这世上哪有人断了一半身子还能安然无恙地活着?
嫂子痛哭流涕的悲怆声与山林里突然刮起的一道狂风不谋而合,倒把眼前这诡异的景象衬得更加骇人。
连竹雨看着铁柱走上前去,欲把鲜血淋漓的康子拔出土壤,可不管他怎么动力,康子的身子就像与坟包合二为一了一般,一寸也挪动不开。
随着铁柱的蛮力拉扯,康子断裂的腰部涌出如潮般的鲜血,可惊悚的是,那些鲜血竟如同有了生命力一般被坟包吸收了个干净,一滴也没往外流出去。
铁柱也意识到了这怪异的现象,他抬起那双灵透的眸子回望着连竹雨,眼神中带着些疑惑,似乎是要从她面无表情的脸上瞧出些玄机来。
连竹雨一愣,随着嫂子哭声渐渐停息,她才明白了铁柱的意思,自己作为康子的媳妇,看到丈夫死的这么凄惨,便是不能像嫂子一般哭得这么痛心疾首,也不能这么面无表情地站着。
山下传来成群的脚步声以及男人们粗犷的交谈声音,应该是杜为带着村民上山来抬康子的尸首了。
连竹雨立刻扑向死去的康子,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后,声嘶力竭地哭喊道:“康子,你怎么死的这么惨,你让我从此以后怎么过啊?”
先前的激动痛哭后,嫂子双目呆滞地坐在地上,对着康子失去生机的面孔发起了愣。
连竹雨边痛哭边有些疑惑,以嫂子泼辣的性子来说,她应该会因为康子的惨死而大吵大闹,可以她刚才的表现来说,她更像是在忌讳什么东西,并不敢大声吵嚷。
连竹雨痛哭不止,而杜为带领的村民们也到了康子惨死的坟包前。
小牛作为带路上,第一眼看到了坟包前竖着插在土壤里的康子,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怎么会这样……?”
小牛被康子的惨状吓得仓皇倒地,瞳孔里写满了害怕,连话也哆嗦着说不清楚。
杜为一把拉起了小牛,不厌其烦地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吓成了这样?”
小牛艰难地吞咽了喉咙里的口水,剧烈的恐惧之下,他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我…下山的时候……不是这样,他…他本来只是……被墓碑砸了……倒在地上,还有气的,怎么会这样,康子的下半身…不见了。”
一旁的铁柱听了这话若有所思了起来,只是那双探究的目光却一直放在连竹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