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妃心头一跳,瞧着年妃眼色,不知她要出什么招数,面上只缓缓道:“请年妃娘娘指教。”。
皇后也是怔了一怔,瞥眼看了一眼年妃,皱眉道:“年妃有什么高见?”。
年妃不慌不忙地扫了吉灵一眼,又瞄了一眼胤禛,见他虽是面无表情,却也看着吉灵,眼中皆是回护的神情。
年妃心中恨意更浓,收回目光,只厉声道:“本宫倒觉得,张贵人和吉贵人确实是投缘,想来有人姐妹情深,所以同心协力,演场苦肉计,联手起来戕害于公主!看似摔倒,又能推脱罪责于无形,真真是机心巧妙!”。
众人听了“戕害公主”四个字,都愣了一瞬,等到明白过来后,殿内的空气渐渐地直教人透不过气来。
众人皆低下头去,再不敢再看皇帝的脸色,有胆小的已经跪了下去。
一片死寂中,忽然只听得吉灵“嗤”的一声轻笑。
年妃赫然转身,目光直逼视着吉灵,怒道:“你笑什么!”。
吉灵慢慢地抬起头,毫无惧色地回视着年妃,懒懒道:“娘娘说完了?该轮到嫔妾了。”。
年妃见吉灵面上神色镇定自若,心中不知怎的,竟然虚了虚,只勉强道:“你……”。
吉灵不待她说成句,已经转身几步走到胤禛与皇后面前,跪下磕了个头,方道:“皇上,皇后娘娘,嫔妾想请皇上和皇后娘娘看一样东西。”。
皇后尚未发话,胤禛已经毫不犹豫,点头道:“准。”。
吉灵道:“谢皇上!谢皇后娘娘!”,这才不慌不忙地起了身,七喜连忙上前扶着她,吉灵轻轻推开七喜的手,道:“不必。”。
众人便都注视着她一举一动,只见吉灵走到张贵人面前。
张贵人仍跪在地上啜泣不止,吉灵伸手握住她手腕,她猛地一颤抖,抬起头来见是吉灵,眼泪流得更凶了。
吉灵抿了抿嘴唇,手上一用力,将张贵人拉了起来。
没等张贵人反应过来,吉灵已经伸手轻轻掀起张贵人的衣裙,拽住右边里衣膝盖的布料,两手向向两个方向用力一撕拉。
只听“呲”的一声!那布料顿时裂开一个口,露出张贵人膝盖上肌肤。
众人瞧得分明,都看见张贵人右边膝盖上擦破了两处寸长的伤口,其中一处伤口已经渗出许多殷红的血珠子来,凝成了一条红线。
伤口旁边的肌肤皆是红肿一片,一眼看见就知道明日定然是又青又紫。
皇后只瞧了一眼,立即用帕子掩住眼,转过脸去,轻斥道:“快掩上罢!皇上在此,这般御前失仪,成何体统!”。
第98章 牵扯愈深
吉灵伸手将张贵人膝上布料掩上,才道:“张贵人的伤是在右边膝盖。”。
她只说了这一句,张贵人已经明白过来,立即接着吉灵的话头,对皇后道:“皇后娘娘,方才嫔妾跌倒在地,是向着右边摔下去,右侧身体先着地——推嫔妾的人便在嫔妾左后方!方才宁妃娘娘问嫔妾有什么证据——嫔妾这受伤的右膝就是证据!”。
宁妃本是冷眼瞧着的,这时眼色中终于掩不住流露出了几分心虚。
张贵人抬头道:“方才宁妃娘娘的确是站在嫔妾左后方!殿中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嫔妾不会瞎说,更不难找出人证!”。
宁妃勉强冷笑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血口喷人,硬将这罪名向本宫头上安,说是本宫推了你!”。
她抬头瞧向胤禛,见胤禛脸色深沉,宁妃不知皇帝此时心中所想,心中越发慌乱,便急急辩解道:“皇上!皇后娘娘,本宫已经贵为妃位,何苦要针对一个不得宠的贵人?这样做对本宫有什么好处?”。
张贵人抬头盯着她,凄然道:“宁妃娘娘,您哪里是针对嫔妾?您分明是冲着吉贵人来的,嫔妾不过是您推出去的踏脚石,想着顺便一石二鸟罢了!”。
还没说话,年妃在旁边忽然笑了一声,插话道:“张贵人和吉贵人果然好交情,瞧瞧这相互维护的劲头!”。
她并不理睬张贵人,只缓缓踱步走到吉灵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才道:“吉贵人,本宫听闻你父亲上个月还和库伦托在礼部为了今年礼选的名单起了争执,是也不是?”。
吉灵平平地道:“年妃娘娘,嫔妾身处后宫,朝堂之事并不知晓。”。
年妃点头道:“好!你装糊涂,本宫却与你敞开天窗说亮话!你总该知道——那库伦托与你父亲素来政见不合,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你父亲多年来颇有政绩,为人处事也不可谓不谨慎,却偏偏未曾擢升半步,这其中并不是毫无缘由的——想来你父亲对库伦托早已经恨之入骨了罢?”。
吉灵还没说话,皇后已经听出端倪来,出声阻道:“年妃,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年妃一转身,对皇后的话置若罔闻,只抢着对胤禛飞快道:“皇上,您可别忘了,库伦托是怡亲王属下的人,而和惠公主的生父可恰恰便是怡亲王!”。
她的话音回荡在殿中,众人细细想来这其中缘故,见牵涉得越发深了,又见皇帝脸色冷漠,便无人敢动弹一步,有胆小的便恨不得个个在地上挖个洞,直接钻进去藏起来才好。
寂静之中,众人只听吉贵人朗声道:“嫔妾当真是佩服年妃娘娘——身处后宫,竟然还这般耳通目达,对朝堂之事头头是道,如数家珍!只是有一点嫔妾实在纳闷——年妃娘娘贵为天子嫔妃,身处深宫,这些朝堂消息都是如何得到的呢?”。
年妃脸上的冷笑慢慢收敛了,强辩道:“朝堂之事,便是国事天下事,自然后宫也能耳闻一二,这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懋嫔本是站在人群中一直瞧着情形的,这时候便站在众人背后,垂下眼,扶住额头,无声无息地叹了一口气。
吉灵笑了笑,缓缓道:“天下事?嫔妾的父亲只是个四品典仪官,他的事情,在这京城里又算得了什么呢?年妃娘娘却对嫔妾父亲的情况了解得如此清楚,消息如此灵通,,连嫔妾这个亲生女儿都自叹不如!想来年妃娘娘要么是早就仔细打探过了,要么便是……”。
她笑了笑,却没说下去,只是道:“这也难怪,娘娘母家尊贵,想来前朝、后宫,这官场升迁、牵涉交连的形势,又有什么事不是尽在年妃娘娘和您母家掌握之中的?”。
胤禛缓缓眯起眼睛。
年妃也有些失了举措,不由得后退了半步,只嘶声道:“吉贵人!你好一张利嘴!胡说些什么?”。
吉灵面无惧色,一脸平静地道:“嫔妾是不是胡说,娘娘心里自然明白。”。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胤禛,正色道:“皇上心里也自然明白。”。
年妃身边的贴身宫女偷眼看了一眼皇帝,见他脸色,知道形势不对,便紧紧压住年妃手臂,低声哀求道:“主子,少说一句吧!”。
年妃气急攻心,只觉得什么都顾不得了。她猛地一挥手,挣脱了宫女,上前指着吉灵道:“吉贵人,别以为你得了皇上恩宠,便能处处搬出皇上来压着本宫!”。
她气极反笑,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需知本宫盛宠的时候,你这小家女,怕是连这紫禁城的宫门都没进过罢!”。
皇后瞧了一眼年妃,转头对华容不屑地道:“你去扶着年妃坐下,她又这般嚷嚷,仔细别扰到了和惠公主。”。
华容硬着头皮道:“是!”,只能上前试图扶住年妃,柔声道:“年妃娘娘,皇后娘娘请您坐下呢!”。
那边厢,安太医埋头收拾着医箱,见这里已经是一团浑水,不敢久留,瞅了个空儿,便小步行过来,刷刷打了袖子,跪下对胤禛与皇后道:“禀皇上、皇后娘娘,臣已替公主拟好了药方子,若是皇上与皇后娘娘没有旁的吩咐,臣便告退了,也好去药房亲自斟酌着公主药的分量。”。
胤禛并不看安太医,只是脸色沉沉地“唔”了一声,又道:“苏培盛,送和惠公主先回去!”。
苏培盛忙应了。
安太医如释重负,连忙磕下头去,道:“臣告退!”,颤巍巍地以手撑地,站了起来,苏培盛过来抚了他一把,安太医连称不敢,又扶了扶肩上滑下的药箱,早有人过来替他接过了。
和惠公主被七八个宫女扶着起来,向众人这边看了看,才挪动了脚步,待得走到殿门时,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道:“皇阿玛!无论罪责到底是谁,这人居心可恶!您一定要严惩不贷!”。
皇后回头,皱眉对和惠公主旁边那几个奴才催促道:“怎的还不带公主回去!”。
和惠公主扶住门柱子,不依不饶喊道:“皇阿玛!”
那几人连连应了,扶住和惠公主,都哀求道:“公主,咱们先回去吧!啊?”。
第99章 阵营
和惠公主还要执拗,苏培盛已经上前,半哄半劝,好不容易才把这小祖宗送出了坤宁宫前殿。
殿中,见年妃仍在僵持不下,吉灵便口齿伶俐地道:“娘娘,您口口声声指责嫔妾勾结张贵人,有心戕害公主……
嫔妾倒想问一问:皇上与怡亲王棠棣情深,公主倍受皇上疼爱,公主是何等尊贵身份?嫔妾不过一个小小贵人,怎有胆子做出这等以卵击石、自不量力之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