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灵的心思就没裕妃这么七转八绕了,只是专注于吃奶皮。
后面她掌握了方法,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提着筷子,左右手相互配合,才算把奶皮吃了下去——这道点心的口感,有点像奶黄包和芝士包的结合,还带着点淡淡的咸味和奶味,甜而不腻,回味无穷。
原来宫里还有这么好吃的满族点心,怎么以前从来也不知道呢!
干湿糕点如意碟的右边,一眼看过去,都是地绿油油的,都是水蕹菜,青酱等佐餐的调料,小碟子里还装着醋和桂花汁等等,是要配着热膳吃。
酒过三巡,妃嫔公主们向帝后敬了酒后,又换了两轮宴桌,这才到了众人献礼的时候。
因为答应、常在之流上不得席面,殿中位分最低的便是贵人了,此时便从李贵人和高贵人开始,那后面早有人屏退了宴乐伎。
宫人抬了绿檀琴桌上来,两人各自抱着七弦琴放于桌案上,先是娇滴滴的给胤禛道了贺喜——李贵人太过紧张,说话的时候结结巴巴,高贵人也比她好不到哪儿去,飞快地说完了,两个人都出了汗。
她们坐下开始抚琴。
这首琴曲实际上是合奏之曲,一人高亢,一人低沉,描述雪后古寺,松风林壑的情景。
结果高贵人和李贵人都很紧张,越弹越快,到最后,把好好一首琴曲演奏得你追我赶,跟催命一样。
和惠公主早就用帕子捂着嘴在一旁小声笑起来,直笑得两个人脸都涨得通红。
末了,待得两个贵人抱着琴下来了,吉灵就听见她们坐在后面席位,还在懊丧地低声相互埋怨。
各宫奴才,此时都或抬或捧,抱着自己主子为皇上准备的贺礼锦盒,流水一般地排列在九州清晏殿外,等着唱礼太监依次叫进。
叫进的顺序是按照位分来的,由低到高,位卑者先入,位高者最后入,每轮到一位妃嫔,奴才便小步上前,跪下将贺礼呈上。
皇帝身边,另有御前侍候的人上前来接过那贺礼,待得给皇上看过了,才转交给一旁的登记太监,又捧着退下。
这样的步骤走得极慢——吉灵就看众人,有绣了小屏松风图的,有送名家字画的、有送笔墨纸砚的,有送仿古茶具。
待得到了嫔位,谦嫔给皇帝献上的则是一件丝织寝衣。
寝衣贴身穿着,一丝一寸,凉滑柔润,皆与肌肤相贴——这便很让人有些绮思了。
乌拉那拉氏淡淡瞧着。
谦嫔此时正蹲着身子在胤禛面前,声音娇柔得像掺了糖的棉花一样:“嫔妾手艺拙劣,还请皇上不要嫌弃,值此万寿佳节,普天同庆,嫔妾祝皇上福泽万年!”
她说着,就盈盈拜了下去。
胤禛今日心情颇好,瞧了瞧那寝衣上的图案,笑道:“谦嫔不必自谦,这绣工很好。”
就这一句“这绣工很好”,顿时引得殿中众人纷纷注目过来。
谦嫔久未承宠,这时候听见这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怔在当地,两颊绯红,瞧着胤禛的眼神也从怯生生变成了脉脉含情。
乌拉那拉氏见状,不知不觉已经向前俯身,微笑着在胤禛身边低声道:“皇上,谦嫔也是个乖巧懂事的。”
她只提了这么一句,后面的话就咽下去没说了。
谦嫔瞧着胤禛,眼波如水,一脸的欲说还休。
她见皇上也瞧着自己,不由得耳根子渐渐红了起来,更添一份扭捏情态。
众妃嫔交换着眼神,已经有了生养的妃嫔尚且还稳得住,几个年轻的贵人已经心思浮动——若是谦嫔能冒出来,她们也能!
虽说皇上对宸嫔几乎独宠,然而宸嫔这段时间有了身子,总是不好侍寝。
谁知皇帝只是瞧了谦嫔一瞬,转头与苏培盛说了几句话,乌拉那拉氏见皇帝嘴唇微微一动,苏培盛瞧了谦嫔一眼,便点头退下。
谦嫔半蹲在当地,扶了扶额上的钿子,那钿子漂亮是漂亮,只是极重,压得她隐隐有些头痛,也只能忍着,随后却见皇帝一挥手,是命自己退下的意思,谦嫔心下凉了一凉。
接下来便轮到了懋嫔。
懋嫔送的是一套纯铜佛前莲花灯,款式细巧,个头也不大,倒是质朴古雅,符合她的风格,稳重得宜。
终于到了吉灵,碧雪和怡泉捧着早就准备好的锦盒走了进来。
吉灵刚才看了一圈,这时候再看着自己准备的礼物,就顿时觉得黯然失色——自己这盒子看着虽然大,其实内中就一幅画,尚未裱轴,和众人贺礼一比,实在是寒酸得不能再寒酸了。
胤禛却不以为意,只是微笑着看了吉灵一眼,待得那盒子送到了他面前,太监打开盒盖,胤禛脸上神情忽然一滞。
第263章 画像
乌拉那拉氏就在胤禛旁边,见皇帝瞧了宸嫔送上来的礼物,面色一滞,便知其中有异,待得要侧身去看时,胤禛已经“啪”地将盒盖子盖上了。
他将那盒子放在一边,若无其事地笑着道:“宸嫔有孕在身,仍然为朕贺礼精心准备,也是极用心的。”
他口中虽这么说,却不将这盒子给那登记的太监,只是递给苏培盛了。
乌拉那拉氏见状,眼神向那只盒子上扫了一扫,便见苏培盛已经接了过来,捧着盒子走到了一边,她越发觉出古怪来。
吉灵在下面,抬头看着自己的礼物,方才便也见到四爷脸上的神情变了一瞬,她远远地看不见盒子里的情况,自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她画的画太丑了?把四爷给吓着了?——有那么一瞬间,吉灵脑子里甚至掠过这么一个近乎可笑的想法。
但是看着胤禛的表情,就知道肯定不是这么简单一回事。
胤禛越是举杯谈笑风生,若无其事,吉灵心里就越是七上八下。
吉灵身边,七喜低头给主子侍膳,却没注意到皇上脸上一瞬间的神情波动。
……
好不容易熬到夜宴结束了,那桌上已经明黄锦缎翻酒污。
殿外,一轮明月如玉色宫灯,星子便如昨夜的残灯余烬,微弱的光芒反射在圆明园后湖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众人从九州清晏中一一告退行出,也有难得能在皇上面前刷刷脸的妃嫔,此时不舍得走,便在九州清晏前殿中,磨磨蹭蹭围着两位公主说笑着,余光不断地向殿中张望着。
和惠公主如何不知她们心中算盘?她懒得与妃嫔们多啰嗦,倒是淑慎公主满面笑意,帮着和惠公主应付着,和惠公主一路行来,只是紧紧攥着淑慎公主的手,待得终于甩脱了几个妃嫔。才重重出了一口气,不屑地道:“没本事讨皇阿玛喜欢,便成日里围着本宫打转,真是惹人厌的很!”
这话一说完,便见淑慎公主眉心微微一颤,已经抬起头来,一张本来就苍白的小脸变得更加没有血色了。
和惠公主猛地想到淑慎境况,连忙拉住淑慎手道:“淑慎姐姐,本宫不是说你。”
她说了这话出来,自己听着都觉得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怎么越描越黑了?
和惠公主一跺脚,索性伸了手臂,搂住淑慎公主的脖子。
淑慎公主身量瘦弱,肩膀消瘦,被她这么一搂,便踉跄了一下。
和惠公主与她碰着头,贴在她耳边,这才笑嘻嘻的道:“姐姐,可不许多心!”
淑慎公主凝神瞧了和惠公主一眼,这才慢慢翘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排小玉米一样的牙齿,一脸腼腆地轻声蹦出了两个字:“不会。”
和惠公主这才放下心来,便松开了臂膀,对着侧后方宫女伸出手。
那宫女见状,低头从怀里的荷包里掏出一样物事,递给和惠公主手上。
淑慎公主转眼看过去,见原来是一面镜子,又见和惠公主仔细照着镜子,将方才与自己嬉闹之时,碰乱的鬓边几根发丝仔细的重新理好。
怪了,她几时变得这么爱美了?
见淑慎公主盯着自己看,和惠公主面上一红,将那镜子转手一抛,扔给了后面的宫女,这才笑着道:“今日毕竟是皇阿玛的万寿节,咱们也得仪容齐整,才是做女儿的模样。”
淑慎公主点头应了一声,心中却暗道:万寿宴都散了,这时候你说要讲究仪容齐整?
妹妹呀,撒谎都撒不圆。
她没说话,抿着嘴瞧着和惠。
便见和惠公主此时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恍然有些出神,眼神朦胧,面上带着一丝温柔笑意,竟似少女怀春,浑然不知这一副模样已经全落在了旁人眼里。
淑慎公主没多说什么,收敛了眉眼,矩步规行,恭顺地保持了半步之距,落在和惠公主身后。
……
九州清宴后的小道上,吉灵走的不算晚,却也谈不上早,待得她坐上肩舆的时候,妃嫔们已经三三两两地走开去了。
张贵人还站在肩舆旁边,与她闲言了四五句,抬头便见七八个星子天外,秋草中仍有虫声凄凄。
月半夜深了。
吉灵的肩舆后面,还跟着四个御膳房的小太监,都是苏培盛吩咐来给宸嫔娘娘送珠宝盒回天然图画的。
那珠宝盒重量不轻,一共八只,几个小太监一人手中抱了两只,隐隐的还是有些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