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听春雨,行舟入“江南”,那该是宛若水墨画的一副极美丽的画卷罢!
四爷的审美是偏向于淡雅隽永、端凝稳重那种路线的——所以圆明园这种清幽大气的风格,自然对他的胃口。
或许与权利相比,自由和淡薄才是他内心深处,另一层隐秘的渴望吧。
想到八月二十七日,吉灵便有一种将要开始一趟长途旅行的期待感,更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她在屋里团团打着转,指挥着七喜和碧雪收拾了三四天,才发现……东西真是多啊!
别的不说,光是胤禛赏赐给她的珠宝装饰,就有满满四箱子。
是箱子!正儿八经的箱子!不是小匣子。
银、珍珠、珊瑚、玉珠、翡翠、点翠……珠光宝气,五色流转。
一打开箱盖子,吉灵自己瞧着都害怕,嘱咐着七喜收好了——她一个小小的贵人,这么多的好东西,可真怕一不留神就扎了谁的眼睛。
而这,仅仅指着头饰而言的,还没算上其他零七零八的耳坠、手镯等等。
吉灵弯腰背着手,审阅一般,一只只箱子看过去,就有点犯选择性障碍症了——她倒是想有所取舍,可是看来看去,每一样都好看。
这个颜色的发饰可以配她一件淡绿色的袍子,颜色过渡深浅自然。那个海棠红的簪子,若是穿了一身粉色,正好可以拿来在头上压一压,显得稳重不轻佻……
前世是美妆博主的她,对于色彩十分敏感。
因着位份是贵人的原因,凤、牡丹这些图案自然是不可能运用的。吉灵倒也不喜欢那些。
首饰太过华丽了,妆面也要跟着隆重一些,否则人压不住首饰,就会有头重脚轻之感。
她现在拥有的这些,不会过分奢华显老气,不会过分清素显寒酸,刚刚好。
其中,吉灵最喜欢的是上个月,胤禛赏赐的一只面簪——银镀金质地,造型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娇美淡绿色莲花。
最妙之处在于:荷花的花瓣上嵌了翠珠、碧玺等,一颗颗的宝石镶嵌在上面,做出雨后荷花滚着露珠的造型。清新活泼之余又显得楚楚动人。
荷花之下,还很用心的衬了点淡金色的荷叶边,正好把梳头时候的接缝给掩饰住。
吉灵最近一个月,只要穿蓝色或者绿色系的衣服,她都会挑选中这只面簪——无论七喜给她梳了什么样的发式,只要最后把这只面簪往发间一放,顿时整个发型都有了灵魂。
吉灵嘱咐着七喜把这只面簪好好收起来,接着又开始看其他的。结果到了下午,坤宁宫来了太监,到东西十二宫通知各位主子娘娘——说真正到了准备动身前五天左右,还会有内务府的专人来,将各宫的行李另外装箱子,封条,监管,搬运,送到圆明园,送到居处。
妃嫔们只要两手空空地离开紫禁城,就行了。
倒是很像现代的搬家公司……吉灵想。
有内务府来搬行李这事,这也是坤宁宫通知了大家伙儿,众人才知道的。
这法子有好处,也有不好处。
好处就是大家都轻松,毕竟都是天子妃嫔,出个门,后面马车里尽是奴才们扶着大箱子小箱子的——那副画面,啧啧……
不像去皇家离宫避暑,倒像是逃难!
但是这样做的坏处就是——大家伙儿带的行李数量,都摆在了明面上。
若是有人带得太过多,难免徒徒惹人扎眼。
吉灵这么想着,最后忍痛割爱,用了一个简单粗暴直接的筛选方法——一个色系中的首饰中拿一个最喜欢的。
这样不管什么色系的衣服,都能有搭配。
再说,真到了圆明园,难道往后就不会有其他首饰和衣裳了吗?
收拾整理,真的是个体力活加脑力活。
虽然吉灵是指挥七喜和碧雪的,但是一着急,仍然免不了自己挽起袖子,亲自下手。
她把自己的一大堆彩妆品、护肤品全部倒腾进了各色洗得干干净净的小封口瓷盅、瓷瓶、瓷罐子里。
那些扎眼的现代的包装瓶,则一律另外做处理。
还有各种化妆刷……
吉灵把刷子一样样分类放进各种颜色的锦袋里,扎口,收进了一只紫檀鎏银边小箱子。
是紫檀木的箱子啊!
结果她一腔热情地搬完,手臂就酸得不行了。
晚上胤禛过来瞧她,一进院子门,就看她快步小跑着迎接出来,站定了以后,抖着手,笑容满面地屈膝给自己请安。
四爷自信满满,以为灵灵是瞧见他来了,心情太过欢喜激动而导致的的,倒也没多想。
嗯……
他挺感动的。
酉时初刻,暑气微散,正是月上柳梢头的黄昏时分。
他握住她的手,牵着她走进屋子里,拉着她坐下来,奴才们奉上茶来,胤禛心情甚好,闲闲地说了一番话,吉灵只是微笑着认真听他说。
终于等到晚上,奴才们伺候好膳桌,两人坐下来的时候,胤禛发现不对劲了。
吉灵握着筷子的手一直发抖,抖得筷子尖上的粉条都洒了一膳桌汁水。
“你家主子这是怎么了?”他目光一锐,放下筷子,就抬头对七喜蹙眉问道。
七喜正在布膳,听见皇上问话,赶紧把侍膳筷子放下,小心翼翼地把事情的原委,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吉灵就看四爷抬手微微扶住额头,转过头去,似乎是在克制着忍笑?
第190章 朕的快乐源泉
吉灵吭哧吭哧地低下头,执着地用筷子和那根粉条做斗争。
胤禛转过头来,若不是他隐忍克制的功夫极好,这时早便哈哈大笑出声了。
四爷要笑就笑吧!谁让自己收拾那箱宝贝的时候,太心急了呢。
谁还没个失手的时候啊!
吉灵悻悻地想,没忍住抬头看了胤禛一眼,果然见他面上神色虽然是淡然如常,眼里却夹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
他伸手捉了她的手臂过来。
年幼时候,皇子们练弓马刀箭,若是举了极重的弓,难免也会有这样胳膊酸痛,抬不起来的时候。
宫里的老太医便教了他们放松臂膀、减缓症状的手法。
胤禛手中不轻不重地替吉灵捏了捏。
没几下,就正好压住了她最酸的地方。
吉灵“嗷”地小声嚎一嗓子,又拼命忍住,只是“嘶嘶”地往下倒抽凉气。
又酸又疼!
四爷这手法实在是不靠谱啊。
胤禛拍了拍她手臂,松开手,一本正经地缓声道:“瞧着这样子,委实症状不轻!朕瞅着,还是得传太医来瞧瞧。许是要覆抹些膏药,或者用银针深深扎一扎,便能立时放松下来也说不定。”
他说着,就要转头唤奴才。
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吉灵最怕的就是去医院了,闻到医院的味道,她手心都会出汗,更何况要……扎针!
吉灵一骨碌就坐直了腰板,神采飞扬地摇头道:“没事没事,不用不用,皇上方才捏得好,我现在是一点儿也不痛了!”
她说着,还勉强举起手示意给胤禛看。
胤禛就看她酸得挤眉弄眼的。
他肚子里快笑死了,面上只是淡淡地点点头,道:“那便罢了。”
这个灵灵,简直是朕的快乐源泉啊。
他瞧着她拿着筷子的手,抖得不像样。便伸手,亲自给她夹了一筷子粉条,放进她面前碗里,又抬手示意七喜将勺子呈上。
果然吉灵放下筷子,换了勺子之后,手上动作就利索多了。
筷子是需要精准控制筷子尖的,勺子不用——倘若不讲究用膳仪态的话,就更简单了,只要握住手柄,低下头,往嘴里扒拉就成了。
吉灵知道自己这多半是肌肉有点轻微拉伤了。
就算不是拉伤,肯定也是产生了许多乳酸。得有个几天才能好。
而且明天可能会更酸。
就好像她上学的时候,期末体育课要考八百米跑步。
她平时从不运动,坚决奉行“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原则。
而她们的体育课,又常常因为院里的活动而取消了。
所以,基本上一学期下来,都没什么真正锻炼的机会。
结果吉灵跑完那八百米之后……连续三四天,走路去教学楼的时候,两条腿都在打颤。
从脚脖子一直颤到膝盖弯。
吉灵耷拉着眼睛,老实巴巴地用勺子一点点扒着碗边。
胤禛瞧着她那没用的样子,便让七喜盛了一碗糯糯的江米粥,放在她面前,又伸手摸了摸她脑袋。
他这时候才笑着,低声微微斥责道:“你是有多少宝贝?这般心急要收拾起来?不会吩咐奴才们去打点么?”
吉灵恹恹地喝了一口粥,小声对胤禛抗议解释道:“杂物细碎,她们辨认不清楚……我得自己上手。”
是啊,那些化妆刷,让七喜和碧雪怎么收拾?
吉灵可是强迫症一般地,完全按照各种刷子的功能,还要分品牌,一一收拾起来的。
就连最后装的锦袋,颜色也各不相同,根据妆面的不同区域,是有讲究的。
胤禛又夹了一块藕盒子,伸筷子过来,虽然一脸嫌弃,却是要喂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