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不会抛弃你。”
但是最后一刻,是双鱼佩,抵住了刀锋,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
她已经回到了孤儿院。
过了半晌,她轻声说,“可不可以,再等一等。”
“等什么?”
小光球围着她转了一个圈,“我可是警告你,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很糟糕,三年以来,你精神力被梦魇兽侵蚀的够呛,你现在是夺舍的状态,没有足够的精神力,也许你很快就会被这具身体排斥,最后无声无息的变成孤魂野鬼,那个时候,我就救不了你了。”
“我知道了。”常婉点点头,随后说,“可是,我还是想再等一等。”
系统:“可以。”
*
常婉再醒过来的时候,烛火微弱摇曳,沉沉的暮色,是非常适合睡眠的时节。
空气中漂浮着熟悉的香味。
她感觉头还是昏昏沉沉,精力不济的感觉,但是,已经比刚开始醒来,要好很多了。
四肢却依然酸软无力。
常婉依稀有点明白,这是她躺太久的后遗症。
系统:“躺太久的后遗症可能有一点,但绝对没有那么严重,毕竟你好歹也是个灵寂期。”
其实作为一个灵寂期,打坐几年也很正常。
“那是……”常婉有些明白了。
是精神力。
被吞噬了大半的脆弱精神力,有点撑不住这具灵寂期的身体了。
“我还能撑多久?”常婉问。
“你也别怕,估计几个月吧。”系统说。
常婉睫毛微微垂下,陷入深思的时候,她听见了门被人拉开的声音。
无声无息的。
但是,即便是声音再小,常婉也不会忽视。
她缓缓的抬起头。
少年一袭黑衣,烛火微微闪动,他身上的暗纹微微闪烁。
常婉看着这张脸,有些断续的,破裂的记忆慢慢复苏,
他声音微微沙哑,“醒了?”
常婉点点头,很想说话,然而动了动唇,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身体不太好。”楚长青看出了她的动作,立刻说,“之前,发烧了,现在先不要说话,喝点东西。”
他摆摆手。
有弟子端着托盘进来,把粥放在了桌上,又恭谨退下。
常婉看着那弟子穿着的陌生的深黑弟子服退下,微微有些迷茫,很想问,这里是哪?
然而看着楚长青,她忽然就什么都不想问了。
因为,很安心。
这是一种非常神奇的感觉,仿佛就算外面有再大的风雨,只要看见他,就算她什么都不知道,却也什么都不怕。
楚长青不知道常婉在想什么,只是注意到她一直盯着那个送饭的弟子看。
他心里微微有点泛酸。
直到少女的视线慢慢落到他身上,他才缓了很多。
他坐到床边,拿起了玉碗。
碗里的粥,猩红色的碎花瓣散落其中,像是凋零的被撕碎的玫瑰,混在晶莹剔透的小米中,显得诱人又颓丧。
他拿起勺子,喂她。
楚长青本来以为常婉会反抗。
毕竟,他已经不是她所爱的那个少年。
但是,并没有。
少女面容白皙,浅栗色的眸子看着他,慢慢的,像小猫一样,舌尖舔过他递过来的勺子。
粉嫩的舌尖沾染了猩红色的花瓣,伴随着少女纯净的眼睛。
一瞬间,楚长青下腹微热,心脏跳的极快。
但是他拿着勺子的手依然很稳,一点一点的让她慢慢喝。
常婉喝得很慢,一碗粥喝了大概半个时辰。
但楚长青恨又耐心,一点一点慢慢喂。
烛火慢慢摇曳。
常婉喝了一碗粥,干涩的嗓子微微湿润,感觉自己终于能说话了。
她刚想说点什么,嘴巴却被捂住了。
楚长青的手很暖,捂在她的嘴巴上,他眼睛狭长,里面亮着烛火的微光,和她微微睁大的眼睛。
“不要说话。”他声音低沉缓慢,“再等几天,乖。”
常婉觉得,他声音好听极了,就像她以前听过的大提琴,悦耳之余,又沉浸了暖暖的温柔。
常婉看着他的眼睛,缓缓的点头。
楚长青才慢慢松开手,然而下一刻,他呼吸一窒。
女孩贝齿雪白,轻轻咬住了他的手掌,那双眼睛,却还像个兔子一样盯着他,润润的,像是泛出水光的葡萄。
楚长青感觉胸口像是撩起了一团火,身体也发热,他忍耐着,声音微微颤抖,“……松口。”
一分凶,九分是哄。
她咬得很轻。
明明他轻轻一抽手就能摆脱,可是他仿佛不知道一样,看着小姑娘,等着她自己松口。
常婉看着他,看了半晌,一点一点的。
还是梦里那个为了见她一面,每天伤痕累累爬上谍影山的少年。
是那个忍受烈火烧身的少年。
他总是变,变了很多次,也忘了很多事。
可是,无论他变多少次。
他看她的眼神,都是一样的。
痴狂又温柔,眷恋又不舍,像是灼灼又被困住的烈火,张扬燃烧又懂得忍耐,触碰她的时候,只燃烧出细细温暖,不会让她感受到半分滚烫的恐惧。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样子,重生与否,忘记与否,他看她的眼神,永远……
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常婉慢慢松开嘴巴,耳尖微微泛红。
她在他掌心留下了一个小牙印。
楚长青长袖落下,挡住了他把小牙印攥到手心的手。
他微微挥手,碗筷就不见了。
常婉想,应该是收到戒子空间去了吧,可是不应该刷一下吗?
她精神力衰退的厉害,思考东西都有些迟缓。
楚长青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并不让她想很多东西,看她迷惑,以为她在迷惑为什么没有人来收拾,解释:“我不喜欢人过来打扰你。”
其实是讨厌她看别人。
常婉不太能转过弯来,只是乖巧的点了点头,现在在她眼里,楚长青做什么都是对的。
因为系统说,他已经变好了。
她可以很放心了。
哥哥再也不会过书里写的那样艰苦的生活,就很好了。
楚长青看常婉。
她本来就不胖,这么一折腾,又瘦了很多。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她颈线清晰的几乎可以看得出骨头。
让人心疼的瘦。
她四处看,显然对于陌生的环境很好奇,却没有什么惊慌。
楚长青起来。
衣角却被轻轻拽住。
苍白细瘦的手,骨肉均匀好看,楚长青顺着望过去,常婉看着他,虽然无声,但是她的眼神却仿佛会说话。
她在说,别走。
楚长青心尖一悸,又缓缓坐下,他看她那么想说话,只是想去拿纸笔给她。
他轻声说,“我去拿纸笔。”
常婉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松开。
见那只漂亮的手慢慢松开,楚长青反而有些说不清楚的失落,他想,也不一定要亲自去拿,也可以让人送过来。
但是看着她纤长的睫毛和仿佛在催促他的水汪汪眼睛,楚长青顿了顿,还是转身去拿纸笔。
他走了。
常婉看着自己的手,耳尖微微泛起了细细的红。
她身上没有什么力气,但是还可以调动一点真元。
常婉调动了一点真元,让自己起来,下了床。
床下都铺了软绵的雪白长毛地毯,踩在上面,脚丫都被淹没了。
一睡三年,这具身体,格外虚弱。
常婉四处打量。
这是一间装饰非常华丽的屋子,而且有很多常婉不太认识的东西,随便拿出一件,做工都非常精致,靠过去,还有一股浓郁的灵气。
她看了一眼香炉,瞳孔微微一缩。
精致的铜炉里,燃烧着熟悉的青色火焰。
中间包裹着一片青色樱花。
青樱沉火。
一个房间按照某种阵法的规律摆着三四个香炉,都是同样的火焰,味道却很淡,那香炉似乎有过滤香味的作用,让它的味道保持在一个刚刚好的状态。
让她受损的精神觉得很舒服。
房间紧闭,却并不闷,常婉缓慢走到雕花窗前,伸手打开。
虽然不闷,但是她很想要看看外面的样子。
细瘦的手不过刚刚推开一个缝。
一个温暖的外衣裹下来,将她裹得严实。
刚刚被打开的窗户,又被阖上,密不透风。
身后是熟悉人的气息,常婉甚至可以听到他心脏鼓动的声音。
常婉怔愣了半秒,反应过来后,微微有些脸红。
她刚想说话,手里就被塞了一张纸,还有一只笔。
“写下来。”
身后男人声音微低,却很轻缓。
常婉却能听到他跳得极快的心,他一只手紧紧揽着她,动作却很轻。
常婉松手。
楚长青眼神微微一动。
纸笔在落地之前,就消失不见。
常婉像是任性的小孩子一样扔了纸笔之后,拿起他的手,细瘦的指尖温柔,在他手心上,缓缓写。
楚长青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其实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