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子摸不着头脑,怎会有两个嫂子?再想想,老大这么厉害,几个嫂子都镇压得住的!
外头世界变幻万千,唯独诏狱一成不变,依旧阴暗恐怖,常年不见天日的灰尘和污浊晦气萦绕,凄厉的叫声在大块青石搭建的囚牢中回荡,每来一次,清浅都觉得如同进了一次人间地狱。
青鸢已稍稍适应了些,跟在崇山身边觉得安稳不少。
崇山拉了拉她,笑道:“那帕子绣得极好,费了不少功夫吧?回头我再谢你。”
“并不费事,凌大人无需客气。”青鸢低声关心了一句道,“凌大人府上之事可平息了?”
崇山边走边道:“父亲已经醒过来了,御医正在为他调理身子,母亲被囚禁了两年,如今眼睛见不得光,还需休养三五个月,弟弟怀海进了太医院,跟着太医学医术,听闻太医院老太医们都对她赞不绝口。我姑母将小弟接了出去养着,小弟和她很亲。”
青鸢安慰道:“凌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切会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崇山崇拜地看着清浅的目光道:“一切多亏了闻姑娘出手相助。”
此时,袁彬和清浅隔着半步走着,烛光虽然昏暗,但清浅瞧见他的腰带上系着昨日自己补好的玉佩。
袁彬介绍道:“昨日回锦衣卫后,我便带人请了沈雨默和德安郡主的丫鬟琴瑟进了诏狱,听说今日孙老夫人又哭着进宫觐见太后了。”
清浅嗯了一声道:“咱们动作得加快些才成。”
一声咱们让袁彬的脸色稍稍有了微光,他赞同道:“你说得是,太后能抵住一次未必能抵住两次三次,若是三两次咱们还没有进展,恐怕太后会迁怒咱们。”
清浅想了想道:“沈雨默和琴瑟的状况如何?”
“沈雨默先是哭闹不休,嚷着要给我们锦衣卫好看。”袁彬笑了笑道,“我命侍卫在她跟前审问了一个犯人,如今已服服帖帖,问什么都规规矩矩了。”
清浅笑了笑道:“沈姑娘从来娇生惯养,性子跋扈,她以为锦衣卫还是孙府呢,这是被你们吓住了。”
袁彬笑笑道:“周贵妃说不得对孙府之人用刑,可没说不能对外人用刑。”
“你们锦衣卫的刑罚……”清浅正说着,突然一个犯人在侧面被活生生吊起来,脚在空中蹬了几下后又被放下,等他喘了几口气后,再次被吊在空中。
袁彬一把将清浅护在身后道:“闭着眼睛,别看。”
这不过是锦衣卫普通的刑罚,上回见的活人走烧红的铁板都见过,这场面清浅怎会害怕。但被人护着的感觉真好,清浅感受到袁彬身上发出的男子气息,只觉得心头乱跳。
想到昨日的清心明目,清浅平息了自己的情绪。
袁彬冲着行刑的锦衣卫大声道:“今日一早我便特特吩咐过,诏狱内一概不得行刑,你怎么擅自违命?”
清浅心中再次一跳,今日不许用刑,是因为自己要来吗?他担心吓着自己?不,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灯火昏暗,瞧不清楚那侍卫是谁。
听袁彬的命令,那侍卫转过身子笑道:“袁兄弟,抱歉得很,今日卢指挥史亲自吩咐要审问此人,兄弟没有办法,本想趁着你们来前审问完,谁料此人嘴硬不肯招供。”
“我道是谁,原来是老方在审案,既然是卢大人的命令,老方你自便吧。”袁彬神色如常笑了笑道,“上回说去我府上喝酒,怎一直不见你来?”
“最近事多忘了。”姓方的侍卫笑笑道,“过两日必定上门陪兄弟喝几杯,咱们不醉不归。”
袁彬笑道:“这么说定了。”
袁彬带着清浅等离开,脸色如水沉静。
“知人知面不知心!”崇山愤愤道,“方向明这厮今日分明是来窥视咱们的,他以为咱们不知道,他早已投奔了卢达。”
方向明?
清浅迟疑道:“方才那人是马氏的夫君?”
马氏在清浅的定亲礼上倨傲无礼,言语间被清浅发现端倪,揭发出了她陈年谋杀亲夫的旧案,案子清楚后,马氏被袁彬悄悄处死,以溺水的名义报了上去。
“马氏死后,方向明认为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是我不给兄弟留情面,故而投奔了卢达。”袁彬似乎在说别人的事,平静而淡定,丝毫没有被背叛的愤怒,“今日在此恐怕便是崇山方才所说,他是卢达派来窥视咱们的。”
清浅淡淡道:“此人善恶不分,分明马氏罪恶滔天,心怀叵测,与这种女子同床共枕难道不怕哪一日他头上也多一根钉子吗?怎么反倒怪罪别人,不可理喻。”
青鸢低声道:“袁大人为何不对方大人解释一句,或许彼此能消除误会。”
清浅笑了笑道:“如此糊涂之人,便是朋友也不过是个酒肉朋友。”
“不必解释!”袁彬边走边道,“怪罪便怪罪,袁某还怕他不成?”
青鸢再次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口气。
第100章 事发突然
沈雨默和琴瑟是分开关押的,其实分不分开并无十分的必要,琴瑟是德安郡主的丫鬟,绝不会和凶手沈雨默串供。锦衣卫这么做,只是为了向皇上和太后表明态度,对于沈雨默,锦衣卫是优待的。
清浅先去的是琴瑟的囚房。
见到袁彬、清浅等人,琴瑟跪下哭道:“大人,奴婢还是那句话,我们郡主死得冤枉,众目睽睽下她是被沈姑娘打死的,哪怕让奴婢去皇太后跟前,奴婢都敢说这话。”
主子死了,贴身丫鬟罪责难逃,如今的琴瑟如同惊涛上的孤舟,但凡谁有半分疑点,琴瑟都不会放过,唯独这样,她才能脱罪。
琴瑟的囚房没有椅子,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清浅站着道:“琴瑟,我是太后派来审案的,我的名字叫清浅,你今日所说的每句话,我的丫鬟都会记录在档,若是他日对出来有半分错漏攀咬,不仅你,便是你的父母兄弟姐妹全家都会受到牵连,你明白吗?”
青鸢配合地掏出纸笔。
琴瑟含泪道:“奴婢明白,奴婢会如实说出那日的情形,姑娘只管去孙府核对,郡主出行,跟随的丫鬟婆子起码有二十余人。”
清浅点了点头,问道:“琴瑟姑娘口中的二十余人都有谁?”
“郡主,郡主随身的十六个丫鬟婆子,沈雨默和丫鬟秀青,枝姨娘,奴婢和几个伺候茶水的小姑娘。”琴瑟仔细回忆了一下道,“便是这些。”
袁彬蹙眉道:“郡主随行怎会这么多丫鬟婆子?”
昨日刚带了沈雨默和琴瑟进诏狱,沈雨默大吵大闹,袁彬只顾着对付她,并没有详细问案。
琴瑟回道:“大人有所不知,郡主历来出行都是全幅仪仗,回孙府给老夫人请安是这样,回德安王府省亲是这样,哪怕是去赏花喝茶也要全幅郡主仪仗配齐。”
果然是骄奢跋扈的女子。
青鸢好奇问了一句道:“全幅仪仗是什么意思?”
琴瑟显然是做得熟悉了,脱口而出道:“郡主出行,跟随曲柄扇二柄,金马机子、金椅各一、净瓶金盂一对、蝇拂避素各一对、如意、香炉、香盒各一对,另有茶水、香料、扇子、妆奁不等。”
青鸢吸了一口气道:“每次出行这么麻烦?”
琴瑟低声道:“郡主说她是先帝的嫡亲孙女,郡主仪仗必不可少,尤其回孙府给老夫人请安,在各位妯娌跟前不能失了颜面。”
担心在太后府上受气,郡主这种姿态做得更足。
清浅留意的则是另一桩:“枝姨娘是谁?郡主府还允许有姨娘?”
按理说,郡主跋扈骄奢,床榻之间岂容她人安睡,郡主府上绝不可能出现姨娘通房之流。
琴瑟回道:“枝姨娘等四个姨娘是郡主成亲前,太后赐给郡马伺候的,另外三个都有不是,这两年被郡主打发了,唯独枝姨娘对郡马避而不见,对郡主毕恭毕敬,早晚请安,如奴婢一般伺候,故而郡主留她在身边伺候。”
清浅和袁彬对视了一眼,这么瞧起来,枝姨娘的嫌疑很大。
崇山抢着道:“郡主被打那一日,枝姨娘在场都做了什么?”
琴瑟眯了眯眼,开始回忆。
“那日孙府牡丹花开得正旺盛,郡主来孙府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恰巧去了宫里,郡主觉得无聊,便提出要去赏花,枝姨娘随行跟着,端茶倒水伺候郡主。”
琴瑟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每一幕,一点儿细节都不愿意放过。
“孙府的大亭子正对着牡丹园子,郡主走累了吩咐歇息,枝姨娘奉茶给郡主,奴婢端了点心果子,郡主赏花过程中,突然见到沈姑娘在采摘花枝,觉得有碍观瞻,命奴婢让沈姑娘离开。”
清浅摇了摇头,郡主太跋扈,今日不出事他日总归会出事。
琴瑟继续道:“沈姑娘哪里肯走,直接来到亭子里头指责郡主不该独霸花园,郡主劈头盖脸骂过去,沈姑娘哪里肯罢休,两人吵了起来。沈姑娘骂郡主目中无人,郡主骂沈姑娘寄人篱下,再后来沈姑娘用太后压郡主,郡主急了,拿起茶杯直接砸到沈姑娘头上。”
清浅追问了一句:“枝姨娘此刻作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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