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找的大夫,该找的药,敖辛都已经找遍了。
就是无人得知威远侯中的究竟是何毒,更不知要用什么样的解药才能解。
苏连玦既然是有备而来,便不会轻易让人知道这种毒的解法。正如当初他给敖阙下毒一般。
这种情况,恐怕只有楼千吟才知道应该怎么救。
早知如此,当初敖辛就该把楼千吟和楼千古留下,让他们随自己一起到西蜀来。
可世事难料,谁又知道会是今天这样一个局面。
现在再要去找楼家人已经来不及了。威远侯顶多还能撑两天。
苏连玦用威远侯的命来做要挟,迫使敖辛嫁给他,冠冕堂皇地说什么思慕已久,可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想要的是什么。
一旦敖辛嫁给他了,自此金陵与徽州两家合为一家,那么徽州的兵权便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的手上。
敖辛怎能让他得逞。
可是眼下好不容易有了救威远侯的办法,她又怎可轻言放弃?
敖辛守了威远侯一整夜,苦涩地笑说:“若是爹还清醒着,恐怕又要下军令,让我不得接受苏连玦提出的条件了。”
沉默了一会儿,敖辛又道:“可这一次,就算您还清醒着,可能女儿也不得不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了。”
天亮时分,敖辛回了话给苏连玦的使者,说她答应苏连玦的求娶。
使者送来了第一份解药,能多延续威远侯几天的性命。
而苏连玦仿佛也料定了她会答应一般,此刻他人已至南阳,便在南阳等她归去,一同举行成婚大典。
南阳王虽是威远侯这边的人,但知道敖辛会在南阳与安陵王成亲,他也无法阻拦安陵王,而是着手去准备婚礼大典。
此事筹备得紧锣密鼓,敖辛带着威远侯从西蜀返回到南阳,路上也片刻不敢耽搁。若是在苏连玦定好的时间内到不了南阳,威远侯便得不到第二份解药,立刻就会毒发身亡。
启程前夜里,敖辛召集所有副将,她手下的,还有威远侯手下的,齐聚营帐。
敖辛当着众人的面,将手里兵符交出,交给威远侯麾下最具资历和威望的老将,并附有一份她新继威远侯爵位以来的侯爷手谕。
手谕上明言直述,自她嫁为人妇以后,便不再是威远侯,亦不再干涉徽州的任何军务。威远侯的爵位,由老威远侯的幼子敖战生继承,徽州一切兵权,都交付于小侯爷之手。
敖辛不会带大部队一起赶往南阳,那样时间上会来不及。
一旦她去往南阳以后,营中诸将便带人撤回徽州,务必让敖战生继爵位,由营中诸将辅佐,徽州兵权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待诸将散后,敖辛形单影只,在营帐里收拾桌案上的书简,收拾展开来的地图,和乱七八糟的沙盘。
一切都显得很平静。
第285章 你这个手下败将
苏连玦千算万算,大概怎么也没有算到,敖辛会在赶去嫁给他前,将手里的兵权脱个干干净净。
更没有算到,敖家还有一个小的继承人。
敖辛一旦主动卸去了爵位,不再干涉军务,苏连玦即使娶了她,也得不到兵符。
他娶的不是新女侯,只是一个妇人罢了。若说这个妇人身份有何特别,那便只能是新小侯爷的长姐。
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敖辛这次同威远侯一起到南阳,苏连玦若是发现敖辛把到手的权力推个干干净净,恼羞成怒的话,未必不会拿她和威远侯作为威胁徽州的筹码,就像当初魏云简做的那样。
这一点敖辛也想到了,那时候威远侯应该已经得到解药了。威远侯一生铁骨铮铮,想必宁死也不会让自己威胁到徽州。
重活一世,看得透彻了,敖辛和她爹是一样的。如若最后终究救不了她爹,能和爹一起死,她也没那么孤单害怕。
黄泉路上,还能做个伴呢。
第二日赶路的时候,敖辛心情也是一派平静。
路途中她不是没想过敖阙。她将那些年里,他们一起走过的时光,一起经历过的所有事,都走马观花地回忆了一遍。
发现过去了这么久,她记得仍然如此清晰。
此生只想与他一人共相守,只想成为他一人的女人。
可是现在,好像办不到了。
她也不再奢求,敖阙能够听见她呼唤的声音,不再奢求,他会突然降临到自己身边。
大抵是这段路终于还是要走到了尽头,可一路上她都是靠着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快到终点时便已经不再那么需要他了吧。
这一世比前一世经历得多,活得更精彩。
到今天这一步,敖辛已经知足了。
她起码赶在最后一刻见到了她爹,她爹到如今还存有一口气。敖家还有母亲和弟弟,不至于将来后继无人。还有众多敖家军,不至于在她手上全军灭亡。
她尽自己所能,最大限度地挽回了局面。
大概唯一的遗憾……
唯一的遗憾便是可能再也等不到敖阙回来,此生无法嫁给他为妻。
对此敖辛已经别无所求,知道他活着就好。
到了南阳,苏连玦果然已在南阳等着她。
他依旧一袭白衣,站在阳光下,斐然如玉。敖辛眯着眼,抬头看见他脸上带着的笑,除去温和俊逸,多少还带着两分得逞的意味。
敖辛不由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苏连玦来徽州时的光景,彼时为了一瞧他的真容,她拐着脚竟也在树荫下站了那么久。
她那时还错把他当成是前世的故人,认为他怎么都是好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不惹尘埃的人,却险些杀了她的二哥,如今又将她爹的命拿捏在手里。
他身上只是披着一层伪善的白而已。
苏连玦对她笑了一笑,道:“三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准确地说,现在该称呼你一声侯爷,恭喜。”
敖辛冷眼看着他道:“是要新仇旧怨与我一并清算吗?”
苏连玦并肩迎她入城,道:“若是以前说不定是如此,只不过今时今日又不一样了。等你我成了亲,你便是我的妻子,前尘往事自然一笔勾销。”
“我爹的解药呢?”
苏连玦低语道:“不急,等你我拜完堂,洞房后的第二天,自会让岳丈大人醒过来。”
敖辛目色平静如死水,看着前方的路,径直走在前面,道:“那就快些拜堂。”
南阳王带着一行人先到备好的官署里入住。
此刻的官署里到处都是红绸高挂,廊角下一排红灯笼在风里轻轻晃着。几许青枝在廊边浮动,婆娑着一地细碎的阳光。
虽然时间比较仓促,但一切都准备得十分妥当而合规矩,然细细寻味起来,却总少了喜庆的氛围。
敖辛目不斜视地从廊下走过,冷冷清清。
苏连玦随后到她院里来,看见那抹清瘦匀称的背影,一束头发挽起在脑后,发丝垂至腰际。尽管她身穿男衣披着盔甲,可那段腰身却是鲜少有的柔韧纤细。
苏连玦眼神落在她那腰身上,略略有些沉,忽而开口道:“若你只是个寻常女子,倒也容易让人想要对你好。”
敖辛站在门口,推门的动作顿了顿,回过身来看着他,有些讥诮道:“若我只是个寻常女子,恐怕安陵王也不会这般大费周折。光明正大地干你干不过,现在只能用这些卑劣的手段。”
苏连玦不怒反笑道:“真要光明正大地两军对阵,必死伤无数,代价太大,哪有现在这般不费一兵一卒便能事半功倍来得好呢?两军不仅友好如初,我还平白得了个如花美眷,岂不两全其美?”
敖辛勾了勾唇,道:“那你可要小心了,最好睡觉的时候枕头底下藏把刀,不然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抓住机会就会杀了你。”
“谋杀亲夫这种事,你也要做么?”
敖辛道:“到我这个地步,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干不出来?”她看向苏连玦的眼神里,带着几许嘲弄的笑意,“你几次三番败在我的手上,下次别把命丢了,你这个手下败将。”
苏连玦觉得既然要娶她,便最好不提过往那些事,他也会收好自己的脾气。可还是被敖辛三言两语给挑得变了变脸色。
敖辛又道:“上次浔阳城外你那些战舰看起来倒是宏伟壮观,怎的,最后都收回去当柴火烧了吗?最后花了大力气得到一座空城,滋味如何?”
苏连玦沉下脸,道:“敖辛,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女子,专挑他的痛处踩。
敖辛不再停留,转身进屋,关门时幽幽道:“我记得你金陵兵马进攻浔阳时杀了赵王世子赵长乐,害得千古死不欲生。苏连玦你给我等着,若让我得了机会,定要将你大卸八块。”
就冲这一点,过去那些账就不可能一笔勾销。
当天晚上休整了一晚,第二日天不亮,便有嬷嬷陆陆续续地进房间,给她披嫁衣,梳头发。
第286章 他来了
今日苏连玦会昭告全城,邀请了南阳成里的将领们前来观礼。
这些将领既有安陵王从金陵带来的,也有敖辛从西蜀带来的亲兵和几个副将。如此便是做一个见证,从此两家合为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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