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保家就他一个人,死了也没人给他喊冤告状,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叶氏想回村,可父母兄弟硬是说她脏了身子,污了名声,不要她回去,要她留在靠山村为那村保守寡。
其实明眼人都清楚,叶氏的家人图的就是村保的家产,这村保霸道,可家业着实不小,他父母早亡,上头只有一个姐姐也已经嫁了人,家中好几亩良田,一处大院,三间不错的大屋全是他的,他又能干,家境很是殷实。
叶家自己田产少人口多,现下多了这几亩田,每年以帮女儿为由前来种种收收,粮食泰半就进了他们家粮仓,而叶氏就是她父母和兄弟们为了多占便宜的牺牲品。
此刻叶氏见凌儿跑进去迟迟不出屋,于是收回了拿着米糕诱孩子的手,柔声又冲院中喊道:“莫大兄弟在家吧?我给凌儿送些吃食来,你看这孩子,倒吓得跑进去了!”
莫大郎只好迎出去,规规矩矩朝她行礼:“是吕嫂子,哪好意思总叫凌儿吃你们家的东西?还请快些拿回去吧。”
村保姓吕,所以,叶氏的全名就是吕叶氏。
这女人闻言很是嗔怪地笑睨着莫大郎,果然不愧十里八村一枝花的名声,那股子柔美让白月离这堂堂出了名的美人胚子都自叹弗如!
“莫兄弟不用客气,我刻意给你和凌儿多蒸了些,一个人哪吃得完,趁着热乎,你快些拿去吃吧。”
她一抬眼,猛地看到白月离出了灶房,明显愣了愣,赶紧冲她打招呼:“白妹子,这米糕你们一家就垫垫肚子吧。”
白月离也上前见了礼:“吕嫂子费心了!多承你想着凌儿和莫郎,还刻意给他们送吃食,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好生报答于你。”
过去她从未曾在意过叶氏,可是现在,白月离突然有一种反感,实在是方才吕叶氏拿着米糕逗凌儿那一幕,叫人看着心里很不舒服!
叶氏将米糕强行塞到莫大郎手里,仰头对着他笑了笑,又看向白月离。
“说什么报答不报答,领里邻居的,互相帮衬一下也是应该,再说莫大兄弟平日里也没少帮我的忙不是?好啦,你们快进去吧,米糕热着吃才好。”
白月离看着她转过身,袅袅婷婷地走了,抬头想瞅瞅她家男人是何反应,莫大郎则看也没看叶氏,回手将米糕递给了她。
“正好,娘子就吃这个吧,我把粥端给凌儿去。”
白月离拉住他,把米糕塞回他手里:“我不饿,这是吕嫂子刻意给你和凌儿的,你们吃吧。”
莫大郎脸上一片复杂:“娘子……”
白月离没理他,心中却在犯嘀咕,她男人什么时候帮过吕寡妇的忙,都帮了些什么?她如何全然不晓得?!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虽说她嫁到靠山村近五年,却半分不了解这村子里的人和事。
若不是当初叶氏的事情闹得太大,又恰好住他们家邻居,她也不会知道这些。
过去身为白家的小姐,她素来瞧不起这些土里刨食的庄户人家,总想把自己摆在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更不屑和这些贱民多来往。
她大伯母为了把她嫁远一些,故意选了个出入别扭的小村儿,更是让她处处看不顺眼,分了家之后她从不出屋,冬日嫌冷,夏日嫌晒,整日介缩在屋子里偷懒,有好吃的她先吃,有好喝的她先喝,才不管东西怎么来的,别人吃了没有?
所以方才叶氏蓦一见她出来才会神情微愕,因为平日里她根本不会出屋见人……
白月离突然发现,过去她足不出户,似乎错过了不少好戏啊!
米糕她终究一口没吃,莫大郎也没吃,凌儿一个人得到那么多的食物,吃得小肚子溜圆,大概是感觉今天的娘亲特别好,胆子便也大了些,搬了个小板凳凑到她身边,帮她整理柳条。
“当心磨破你的小手,坐着看娘亲编就行。”
某男则按照她的吩咐刻了两个专门来破柳条的小玩艺儿,正在那里一根一根地将柳条按粗细破成几股。
“娘子好生聪明,这东西真好用!”
白月离笑睨着手上动作不停的男人:“那当然,为妻往后会叫你惊讶的地方还多着呢!我可不止会这些!”
莫大郎瘦削的脸上既是讨好又是忧心:“为夫只希望娘子莫要累着,喜欢做的就做,不喜欢就算了,为夫定会好好种田,让你和凌儿每天都能吃饱。”
这话说得好听,白月离却不敢指望!抛却某男根本不擅种田这一说,事实也证明他没法把这一家人照顾好,毕竟三口人只有半亩薄田,再怎么侍弄,也打不出足够的粮食吃。
“你还是好好读你的书吧,明年春上就要科考了,你得抓紧些时间,有空也给凌儿开开蒙,省份进学堂的钱也是好的,种田不用你来管了,往后我去弄,那么点地,对我来说根本不在话下!往后我保证叫你和凌儿每日都吃上比米糕还好的东西。”
莫大郎听得心头莫名紧张,手上动作都停下了。
“娘子的本事为夫是信的,可千万莫要那般辛苦,累坏了为夫要心疼死!”
白月离嗔他一眼:“嘴真甜!你又没吃人家的米糕,嘴怎么这么甜呀?
莫大郎:“……”娘子果然在生气!这可如何是好?
第006章 挖苦笋
接下来某男小心翼翼地给他家小娘子打着下手,时刻担心她可能变脸!
幸好,白月离并未变脸,全程都在很认真地编手上的东西。
鱼笼不是个好编的物件,虽说她上一世学过,可还是编了好久才编好,而且样子有些丑,但好在还算结实。
“拿去河里试一试吧,最好先弄些饵料放进去。”
莫大郎提着那鱼笼子,满眼都是不敢置信。
“娘子的手真是巧,这东西咱们全村都没有一个人会编!可是饵料要甚么才好?”
白月离也有些为难,照她上一世的经验,渔人都是在这种笼子里放些肉骨头或是比料荤腥的东西,才好引来鱼群,可他们家穷得家徒四壁,凌儿长这么大都没吃过几回肉腥,哪来的骨头当诱饵?
“不如这样吧,你找把锄头在河边挖挖,看看有没有蚯蚓?”
莫大郎如梦初醒:“对对对,娘子果然机智!”
白月离找了块破布拿给莫大郎:“挖到了要扎到这布里边,不然会从鱼笼的缝子里漏出去。”
男人点头:“为夫晓得了。”
白月离轻叹:“能捉到一两条鱼就好说了,只要把死鱼放在里头也是可以的。”
送了男人出门时天色已经不早,白月离转身去了灶房,米缸已经见底,她把最后一点米倒出来淘了,在角落处找到几根又细又畸形的薯蓣,洗净仔细打了皮,切成块下锅,煮熟后又加了些野菜和盐进去调味,对付了一顿晚餐。
但愿明早能取到鱼,不过最稳妥的还是再编些像样的箩筐拿去卖,后日就是集了,争取能多准备些东西换钱。
白月离做好饭莫大郎正好回来,男人手上全是泥巴,破旧的长衫衣摆也湿了一大片,脚上都是河边的淤泥。
“娘子,为夫挖了好久才挖到十条蚯蚓,且很细小,不晓得能否引到鱼。”
白月离瞧着他邋遢的模样,心下无奈,这男人真的天生不是干活的料啊!
拉着他去给他舀水:“快把鞋子脱了,洗手吃饭吧,鱼的事不急,只要河里有,就算现下捕不到,往后也能捕得到。”
等她有了钱,先买上几斤大骨,就不信引不到鱼进鱼笼子!
男人听话地脱了泥巴鞋子,光脚站在地上,洗干净手后很是心疼地拉起她的手来,看到上面被柳条磨破的皮,整个人如遭雷击!
“怎会如此?都磨破了,娘子得多疼?!”
白月离看着他俊眉紧皱,心疼不已的表情,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无妨,久未做过事皮肤是不抗劲,多磨磨,等出了老茧子就好了。”
不想莫大郎闻言色变,黑眸中全是惊恐:“那要磨成甚么样子?罢了罢了,娘子莫要再编那劳什子的东西了,咱们想别的办法赚钱,明天我去把书……”
“你给我闭嘴!”白月离怒声喝止了她家男人:“再敢说一句去,我就与你和离!”
莫大郎像是吞了个鸭蛋一样,张大嘴巴一声也不敢出了。
“吃饭去!吃完我还要继续做活呢。”
小娘子甩开他的手,怒冲冲揭开锅盖,喊来凌儿,盛了薯蓣菜汤摆到桌上。
“田里可还有这山药?”
莫大郎高挑的身形规规矩矩坐到破木案子旁边,怔了一下才老老实实回话。
“娘子说这薯蓣?田里种的才刚出苗,娘子若是想吃,为夫明日回家问问我爹娘,家中应当还窖得一些。”
白月离扶额,她竟然忘了眼下才刚过了春日不久,田里的山药刚长出来……
继而双眼又猛地亮了起来,这会春日刚过不也正是山笋多发的季节吗?靠山村背靠大山,有好多的竹林!
“莫郎,后山有竹笋吧?”
莫大郎被问得又是一阵愕然:“娘子怎生想到这个?后山都是苦竹,那笋子苦涩极了,即便有再多也是没人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