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就算她见过白享也没用,如今的白享已经与之前判若两人,大胖子早瘦了七八圈儿,脸上老皮松垮垮的,再不似从前富态,看着就像个穷困潦倒的寻常老人。
不过他也算因祸得福,那一身肥膘加上酒色过度引来的毛病,经过这番折腾反而好了不少,虽说看着是比从前老了很多,实则身子骨还倒结实了一些。
白享离开白安县后,先去附近大城里寻郎中给自己治病,直到把身子养好了才决定来京城。
加之担心他身上钱财外露会引来祸患,这老奸巨滑连马车也没敢雇,就这么一路走,一路顺便搭乘些牛车马车,走了足足月余才刚到京城,还未来及落脚,就先被钱春芽撞了个跟头,只觉倒霉透了!
老家伙背起麻袋咕哝着又朝前走去,准备先寻家客栈歇歇脚,再去买个宅子安顿下来,然后买下人,买土地,在京城重新开启他的下半生。
钱春芽悄悄跟在白享身后,看他进了一家客栈,好半天没再出来,心中断定他是在客栈里住下了,这才转身去布庄里匆匆买了身衣裳。
拿着衣裳找了处没人的旮旯把那身破旧的脏衣换了,又寻了处水井,打上一桶水来,忍着冷意把自己的脸和头洗了洗干净,梳好头这才回头去那家客栈,问掌柜的打听是否有一位老人背着麻袋来住店?
掌柜的当然记得白享,毕竟差点把他当叫花子赶出去!闻言点头:“是有这么个人,可是这位大嫂的亲人?”
钱春芽摇头:“那倒不是,我只是瞧着老人家可怜,担心他没钱住店,难道他已经住下了吗?”
掌柜的呵呵笑了两声:“大嫂的心地到是好!这个真不劳你挂心,那老头有钱,一出手就是五十两的银票,估摸大嫂也是被他那身打扮给骗了!”
钱春芽惊讶道:“不是吧?瞧老人家的模样像个叫花子啊……”
客栈掌柜又笑了笑:“大嫂这是没见过世面,有不少身携贵重物品的人都有意打扮成这样,就是担心被恶人盯上,这老头儿只身一人,想来也是害怕露了财会招来祸患,所以才扮成个花子模样。”
钱春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倒是我多余担心了。”
客栈掌柜又问她:“大嫂可要打尖或是住店?不然的话咱就招呼旁人去了。”
钱春芽赶紧回道:“住店!”
她也在客栈住了下来,并且很快打听到了白享的房间,还故意在白享要下楼吃饭时出去与他“偶遇”。
钱春芽摆出一脸亲切的笑容,过去扶住了白享的胳膊。
“老人家,您这年岁怎么一个人出门啊?”
白享反射地把背上麻袋紧了紧,眼神戒备地看向钱春芽。
这女人已经把脸洗干净了,头发也梳成了光溜的发髻,鬓边还戴了朵花,将被咬掉的半片耳朵遮了起来,白享自是没能认出她就是方才在街上撞倒自己的疯妇!
见她一脸善意的笑容,神情微微一松,回道:“没办法,儿女不孝顺,都不管我这老东西,我也只能自个儿顾自个儿了。”
钱春芽同情地叹了口气:“那可真是难为老爷子您了!我一见您就想到了我的爹娘,可惜他们二老福薄,没等到我尽孝便都不在了,如今我想孝敬他们都不成。”
白享呵呵干笑两声:“像你这般孝顺的人真是少有喽!”
钱春芽又道:“老人家您不用这般失望,若是您同意,不若就让我来照顾您吧,虽说我也没甚么钱,但只要有我一口吃的,便保管不会让您老再出来讨饭!”
白享一路被人当成要饭花子,已经很习惯旁人把他当成讨饭的嫌弃,闻言倒是没多起疑,只是有些不信钱春芽这么好心?
不过他倒是心头一动,眼前妇人似乎也是一个人,若是当真是个可靠的主儿,他倒是可以把她收到身边,往后做个家中的管事也是不错的,总比找个半点不了解的人强!
于是乎,白享本着试探之意开口问道:“小娘子难道也没旁的家人了吗?竟然肯照顾我这没人要的老东西!”
钱春芽长叹一声:“不瞒老人家,我相公已经过世了,婆家也没甚么人,我本是来京城寻我家兄长的,可不成想,他也在前不久大象国的战事中没了,眼下我就一个人,正不知是回家乡好,还是索性就留在这里寻份生计?
遇到老人家您,也许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老天爷不忍心咱们都失去家人,才给了咱们这个互相弥补的机会!走吧老爷子,咱们先去吃些东西,然后再琢磨接下来怎么办?”
白享老眼珠子转了转,点头跟着她走到客栈大堂……
第506章 谋财害命
看了看正在吃饭的人,白享指着人家桌上的鱼和肉开口:“我已经许久没吃过肉了……”
钱春芽发现客栈掌柜正好奇地瞧着她和白享,有些担心掌柜的坏她好事。
于是笑道:“您若是想吃,那咱们就吃,去外头好饭庄子里吃!”
白享只想瞧瞧她是否真的心地善良,装出一副穷酸相,点了个头道:“好啊。”
两人便出了客栈,就近寻了一家酒楼,进去之后钱春芽叫了一桌的好酒好菜,嘴巴也甜得很。
“老人家,您好久没吃过像样的饭菜了吧?今日便让您好好吃个过瘾!我在方才那家客栈订了房间,就在二楼左手第二间,等下吃完了东西您可以先过去歇着,我再去附近转转,找个能落脚的地方,往后您不要再讨饭了,就跟着我吧。”
白享一边吃肉一边点头:“嗯,成!”
两人吃饱喝足后钱春芽当真让白享自己回了客栈,然后去找落脚之处,白享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怀疑地呵呵两声,自顾自地先回了客栈。
这老奸巨滑当然没那么容易轻信钱春芽,所以他也留着一手,绝口没提自己有钱要在京城买宅院的事,且由着钱春芽自己去找落脚的地方,试试看她是否真的会找到住处,并且带自己前去。
他想得挺好,只要自己不露财,也不怕他这副老叫花子模样会令旁人打他甚么歪主意?却不知道,早在他住店时便已经露了财……
钱春芽也看出来了,白享根本不信任自己,且对这老东西使美人计大约也是不顶用的,毕竟都老成这副德行了,若是撩拨不成,反倒更容易引起他的怀疑!
所以她也没敢在白享面前多作异动,索性直接下了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只要能将老东西的钱搞到手就成。
不得不说,钱春芽真是个疯女人,她竟然又寻摸回了那个刽子手住的小院附近。
一路上倒是没什么人注意她,到了那个院子跟前儿,一打眼便看到了院门上的封条,看来官府已经将这里封了,横死过人的地方,案子又没破,院子自然没法处理,于是便一封了之。
钱春芽看看四下里无人,飞快地走到院门前,撕了封条进了院子,赶紧将院门再关严。
她壮起胆子进了屋,一进门便闻到一股腐烂的臭味,熏得她差点吐了。
飞快地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情形,尸体早就被搬走了,但地上的血迹却无人打扫,已经变黑变干,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这女人也是了得,没被吓跑,反而开始收拾起屋子来。
先把窗子支起来放味儿,又拿了抹布开始擦洗地面,还在灶间发现一块味道冲人的臭肉,正是那日刽子手让她做了吃,她杀完人之后完全给忘了的猪肉。
钱春芽花了一个半时辰将屋子收拾干净,臭肉连同脏抹布等物一道卷了拿出去,又趁着没人看到全给扔进了阴沟。
她也没急着回客栈,而是又在外头做了些准备,直到天色暗下来了,这才回去找白享,带着白享出去吃了晚饭,然后才带他去刽子手住的那个小院儿。
路程着实不近,白享背着他的破麻袋有些起疑:“怎生这般远?你不是诓我老人家吧?”
钱春芽叹道:“老人家,咱们都是流落在外的可怜人,我诓你作甚?
您不晓得这京城的房屋有多贵!我身上银子有限,根本卖不起房子,走了好远,才找到一间小院儿,而且还是死过人的院子。”
白享听得一阵嫌弃:“死过人的院子,那得多晦气!”
钱春芽故作无奈:“这样的院子租赁一年还要一两银子呢,老人家您就将就一下吧,咱们背井离乡的,如今能找个容身之处已属不易。
先把您安顿下来,往后我还得再寻个营生赚钱,怎么也得保证咱们吃喝无忧,免得您再这样乞讨为生。”
白享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道先去瞧瞧再说,反正他也没打算真的和这女人一道住多久,找个地方落下脚再去琢磨买新宅的事,总好过住在客栈,还要时刻提防有人发现他带着钱财……
怀着这样的念头,白享跟着钱春芽来到了那处小院儿,俩人摸黑进了院子,一进门白享便皱眉道:“甚么东西发臭?这屋中的味道着实是难闻!”
钱春芽安慰道:“您老且忍忍,毕竟屋里久未住过人,我打扫时发现好几只死老鼠,都已经扔出去了,这味道放放也就没了。”
白享见这小院确实又破又旧,倒像个穷妇人会租的地方,也就没再多挑剔,而是叫钱春芽先把灯点上,屋子里太黑,甚么也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