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从许梓良家跑到村子里的大路上,她才终于歇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石玲看着两边陌生的风景,害怕地抱紧了沈雪人的脖子:“姐姐,我怕......”
沈雪人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别怕,最危险的地方已经过去了。”
石玲懵懵懂懂,靠在沈雪人的怀里不说话。
沈雪人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自己无意识走向了沈家兴和王翠花家。
他们家门口不知为何挤满了人,闹闹哄哄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站在外围的李月梅是王翠花的弟妹,她余光一瞧见沈雪人,就乐颠颠地跑了过来,大声喊道:“我们的新娘子在这呢!快来沾沾喜气!”
闻言,挤在沈家门口的人全往沈雪人身边挤了过来。
“哎呀,雪人啊,婶婶看人的眼光一点没错!你一出生我就说了,你以后必定是要嫁进大户人家里,飞上枝头当凤凰的!”
“瞧瞧雪人这皮肤,这水色,不说远的,附近这十里八乡,就没出过这么漂亮的!难怪县里的小公子喜欢得不得了,马上就找上门来说亲呢!”
“我之前瞧见过那位小公子作的画,那是真有才啊!小公子配上我们雪人,那就是真真正正的‘郎才女貌’!配得不得了啊!”
沈雪人一脸尴尬,偏偏这些大妈嗓门大得很,语速也快得很,她根本找不到插话的机会。
不知道是谁在外面喊了一句“县里的小公子来了!”拥挤在沈雪人身边的大妈们瞬间散开。
牧书生已经换了身衣服,他远远地站在沈家门口,遥望着“绝世独立”的沈雪人,眼神痴了。
有人在旁边起哄:“小公子别着急啊!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再好好看啊!”
全场哄笑。
白梦婷听见动静,一走出来就看见了牧书生痴痴地望着沈雪人的画面。
眸光一闪,她上前走到牧书生面前,隔断了两人的视线。
“雪人今天该回叔叔婶婶家了吧?许梓良没说要上门提亲的事吗?”她微微一笑,表情有些无辜。
李月梅还不知道沈家换了女儿的事,见状挺身而出,指着白梦婷的鼻子道:“你是谁家的小丫头?说的什么话呢?我们雪人是要嫁给牧小公子的!牧小公子,你自己说,你是不是要娶我们沈家的女儿?”
牧书生垂下眸,神情麻木地点了点头。
李月梅高兴了,往回走到沈雪人身边,拍着她的肩膀道:“我们雪人是高山上的花朵,可不是你能随便污蔑的,那狗都嫌什么玩意,也好意思跟我们雪人的名字并排?”
等她说完,沈雪人终于找机会开口:“那个......”
李月梅回过头,殷勤地扶着沈雪人的手:“什么?雪人你说。”
沈雪人:“我不是沈家的女儿了,他们之前抱错了孩子,现在找回来了。”
李月梅:“......”
她撒开手,往后退了一步,看看沈雪人,又看看白梦婷,艰难问道:“那、那谁才是我们沈家的女人?”
沈雪人伸手指向白梦婷:“她呀。”
众人倒吸凉气,回头看向白梦婷,百脸震惊。
白梦婷有些享受这种被人注目的感觉,她勾了勾嘴角,怜悯地看向沈雪人怀里的石玲:“这就是许梓良那个从未出现在人前的妹妹吧?真可怜,瘦得只剩把骨头了。”
第9章
小孩子对别人的善恶都是很敏感的,尤其石玲本身的性格就偏内向。
在感受到白梦婷的不怀好意后,她将头埋进沈雪人的胸口,双手也紧紧地捂住耳朵,一副与外界自闭的模样。
白梦婷见状,脸上的笑容深了三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雪人你这还没过门呢,就跟小姑子相处得这么好了啊......”
之前沈雪人忌讳着他们一家三口,自己以一对多没有胜算,所以才逢低做小,现在她都已经脱离沈家了,又在光天化日之下,她要是还让着白梦婷,那她就可以拍拍屁股去投胎了。
余光瞟了一眼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牧书生,沈雪人抿唇一笑,不在意地拂了拂头发:“那是,总比有些人,都要过门了,未来的丈夫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的好!”
她本来就长得花容月貌,如今连头发丝都油光水滑,随风一动,宛如飞泻而下的瀑布,美不胜收。
跟她比起来,别说大妈了,连白梦婷这个跟她同龄的人,都被衬托得灰头土脸。
尤其是她还一副婊里婊气的表情,深怕别人不知道她美似的,简直闪瞎白梦婷的双眼。
围观的大妈们倒是想说点什么,瞧着牧书生痴痴望着沈雪人的模样,硬生生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牧书生往前走了几步,在沈雪人面前停下。
他胸口起伏得厉害,语气也有些虚弱:“雪人,是我负了你,我以为你就是沈家的女儿,所以......”
他这话一说,等于直接在白梦婷脸上闪了一巴掌。
白梦婷脸色一变,强忍着心中的那口气,走上前抓住牧书生的衣角,幽幽地道:“牧公子,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忘了今天早上你对我许下的承诺了吗?”
她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牧书生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脸色涨红,垂在身侧的手也剧烈地抖了起来。
今天早上,他自沈家的床上醒来,余光瞥见被被子紧紧包裹的婀娜身影,内心狂喜的同时又有些内疚。
但不管怎么样,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他觉得自己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配得上“沈雪人”,于是当场就扑到了“沈雪人”身上,说了一通甜言蜜语。
正当他要做点什么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踢开,拿着铁锹的沈家兴和王翠花冲进来,作势就要打死他。
他吓得要死,赶忙提出回家跟父母商量,然后再上门提亲的解决办法。
沈家兴不相信,硬逼着他写下了一张婚约,还画了押,说明要是他反悔的话,就把这事宣扬得人尽皆知。
他当时心里乱得很,也没来得及思考沈家兴为什么不让他写沈雪人的名字,非让他写“沈家兴的女儿”这五个大字,直到后面写完婚约,房间内只剩下他跟“沈雪人”两人时,他才发现,他以为的“沈雪人”,实际上是别人!
这个名叫白梦婷的女人,蒙在被子里的时候还有点沈雪人的样子,一掀开被子,她那干瘪发黑的身体,就出卖了她。
最过分的是,她还想装不知道,骗他继续睡!
他又不是傻子!虽然他那天没看见沈雪人湿身后的样子,但光是从沈雪人露在外面那截白色的小腿就能判断,沈雪人的身体,根本不可能这么黑!
他气得要死,偏偏把柄已经落在沈家兴手里,他就是不从也得从,除非他不要名声了。
没有名声他是不会怎么样,但他爸就要出事了!他们家都要被他连累!沦落成别人的笑柄!
悲愤之下,他夺门而出,浑浑噩噩地走回家,要了钱,换了衣服,重新来到沈家门前。
到了沈家门前,听着别人的议论声,他才知道,这一切,根本就是沈家安排好的,他不过就是一个提线木偶罢了!不然风声怎么可能走漏得那么快?!
他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难过,抬眸看着面前的沈雪人,他只觉得自己满心满眼都是她,她就好像绝世而独立的佳人一般,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仙气。
要不是造化弄人,这样的仙女,本该是他的......
他挥手,将衣角从白梦婷手里抽出,语气硬梆梆地道:“我是把你认成了雪人才说的那番话,你不要当真了!这个亲我会结,但你要是再欺负雪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大妈们低着头,眼神飞快地在牧书生和白梦婷的脸上乱瞟,窃窃私语起来。
“这到底是咋回事啊?怎么听上去这亲不是小公子主动结的呢?”
“别提了,看小公子的模样,分明是被沈雪人迷得神魂颠倒的,也不知道这是要整哪出!”
“哎呀,要是我遇上这事,我现在就臊得钻地缝里去了,爱谁嫁谁嫁去吧!我可不愿意嫁一个已经喜欢上其他女人的男人!”
白梦婷听着其他人的议论声,再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全身都凉了。
凉了也好,凉了她才有心思思考眼前的现状。
反正牧书生注定要娶她,沈雪人再怎么蹦跶,也只能嫁给一个狗都嫌的男人,她何必非得争这一时半会?就让沈雪人风光一下又能怎么样?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以后她就是县城里的太太,沈雪人拍马一辈子都比不上!
她抿了抿唇,将视线移到沈雪人身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什么都没说就往回走进了沈家。
沈雪人觉得这个笑容实在是有些瘆得慌,抬手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转身跑了。
嗐!被他们一搅和,差点忘记她现在是个要逃跑的人!小命还没保住呢,哪有空去嘲讽别人!
牧书生往沈雪人的方向迈了一步,想到什么,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他神色悲怆,像是要上断头台一样,摇头叹气地往回走进了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