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宴的态度冷淡,柳月姗看着他的眼神却更加闪亮。
事实上,若是徐宴当真因她的示好便贴上来,柳月姗便是再贪图他貌美,也会渐渐失去趣味。徐宴的态度越是冷淡,拒绝的越是干脆,她便越觉得徐宴此人与众不同。
“并非是客气,救命之恩,恩同再造。按道理得以身相许,不过公子家中已有妻室。小女只能另择他报。”
柳月姗说这话瞥了一眼丸子,换了口气道:“若是公子不嫌弃,往后有事可寻来,城南胡同的王家。小女定当施以援手,在所不辞。”
柳月姗的这番情态和表现,有眼睛的人都看出不对,这叫身为表兄的王琛很是尴尬。尤其徐宴的脸上并未有任何喜色,反而透着一股冷漠。
他快走过来,先是对着脸色铁青有些笑不出来的丸子拱手一礼。
“家妹年幼,又心直口快。她这般只是为表感激之情,并无他意。还请徐家娘子不要见怪。”复又歉意地冲徐宴一笑。不过在这之间,他那双眼睛极快地瞥过徐宴浑身上下,心中迅速得出了印象后,淡淡地冲夫妻俩道了声:“失陪。”
落下一句话后,不顾柳月姗乍红的脸色,拉着她便匆匆离开。
丸子安静地立在书院门边,虽没开口说什么,但垂头丧气的模样也十分明显。
徐宴叹了口气,忽然走上前拉着丸子去到树林后边。
丸子就这般安静地立在树下,看着他一言不发。
徐宴想了想,道:“说来那日没向你交代清楚。这位柳姑娘,其实是当朝威武大将军唯一的嫡女。实打实的京中贵女,地位尊崇,脾性怕是也与旁人不同。”
说到这,他深吸一口气,有些委婉地提醒丸子:“若是往后遇上她,能远着便尽量远着,若是在不能远着,便,稍稍忍耐些吧。”说出这句话,他注意到丸子的眼圈儿一瞬间红了,心里顿时沉甸甸的。
徐宴素来是个骄傲透顶之人。读书人的清高,他一样不少。
从柳月姗初初对他示好,徐宴便若有所觉。他并非迟钝之人,相反,徐宴十分敏锐。但那时只觉得这小姑娘有些不懂事儿,便是信中嗅到了小姑娘委婉的暗示也没怎么放心上。前些时日听徐乘风回家闲话,提及柳月姗的马车竟然差点撞到丸子母子俩,徐宴对这小姑娘的印象便急转直下,如今隐隐生出了轻视和厌烦。
徐宴从未见敏丫哭过,从小到大一次没有过。丸子这一红眼睛,于徐宴的自尊心来说,是个极大的打击。
柳月姗为何对他起心思并未叫他自得,反而她理所当然地轻视他的妻儿,旁若无人地行勾引之事,在徐宴看来,都是没规没矩,欺人太甚。
看了看没人,素来矜持要脸的徐宴走过来轻轻将丸子揽进怀中,拍了拍她后背:“委屈你了。”
丸子伏在他肩上眨了眨眼,挑起了眉头。
送完人进书院,丸子当日便下山了。
说来也真是凑巧,下山的路上又碰见了柳月姗。她坐在肩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身短打的丸子。
两人并行一段路,柳月姗忽然抬手挥了挥,轿夫应诺停下。她从肩舆上走下来,拦到了丸子的面前。
这姑娘年纪不大,身量却跟丸子差不多高。她站在丸子的身前,娇俏的脸上露出霸道的蛮气。这是自小到大被宠溺出来的有恃无恐。
只见她上下十分挑剔地打量丸子,忽然勾起了嘴角:“婶子,请恕我无礼,听说你是徐公子的童养媳?”
……婶子?
丸子:“……”还是头一次遇到说话这般不讲究的人,她有些愣住。
顿了顿,道:“是,但又如何?”
柳月姗自上回听说徐宴在骊山书院就读,便命人仔细打听了徐家的事儿。虽不至于徐家什么事儿都一清二楚,但大致了解清楚:“没想到,原以为你只是长得老些,没想到年纪确实比较大。今年二十有五了?”
丸子被她理直气壮的态度给逗乐。这姑娘人前人后两张脸,看来并非真单纯。但这般直白地戳旁人痛楚,到底是真跋扈娇蛮还是目中无人?
“细算的话,二十四周岁还差半年。”丸子点点头,“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柳月姗笑了,绕着她走了两圈:“指教不敢当。”
她歪了歪脑袋,“只是忽然遇上一件看不顺眼的事儿,非得点出来,心中才痛快。”
“哦?”丸子也学她歪了歪脑袋,“那不知这不顺眼的事儿,又关姑娘何事?”
“你怎知不关我事?”
柳月姗十分讨厌旁人忤逆她,尤其是丸子这等粗劣贱婢,“现如今好似无关,但有朝一日,谁能想到会怎样?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切做不得准的。”
丢下这一句,她转身又坐上了肩舆。
手中扇子一遮脸颊,她目视前方:“下山吧。”
轿夫抬着人,脚步如飞地走远。
丸子看着那猖狂的小姑娘,忽然哭笑不得:居然嚣张到她头上来?有意思。
第30章 十两银子买来的童养媳(9)
第二只恶毒女配
骊山书院有安排住宿, 每半个月一次休沐。在书院进读的读书人基本选择借宿,徐宴自然不例外。锦州求学氛围浓厚, 比范县那等小地方要逼人紧迫得多。如今徐宴不仅一天四五个时辰在读书做文章, 偶尔闲暇还得去参加同窗的诗会。
以文会友, 以赋论道,读书人其乐无穷。
或许是骊山书院在此处, 学术威名远播, 经常有外地的学院来此交流论道。郡守格外看重此地学子, 时常给予慰问嘉奖。郡守府每三个月组织一次茶会, 邀请锦州才子论古谈今。郡守大人偶得闲暇,也会亲自去骊山书院给学子们授业解惑。
徐宴的聪慧之名不是虚的,短短三个月, 他才子之名便在锦州传开。
上至郡守锦州城内的各家大户, 下至市井街坊四里,都听说了骊山书院新收了个才思敏捷品貌双全的大才子。
原先丸子不过是在梨花巷子这一小片被街坊四邻暗暗艳羡,如今是全锦州城都在酸她福气远大。早早嫁入徐家不说,还给大才子生了个聪颖非常的大胖小子。听说夫妻情分也好,徐宴是个知恩图报的,即便丸子比他大六岁, 他也不离不弃。
徐家就这点事, 若是有心打听,自然都打听得到。
有些家中有适龄闺女的, 在知晓丸子不过是早年徐宴爹娘买来的童养媳后, 起心思的有许多。家中有财却无人有能力平步青云的, 徐宴这等一看就能鲤鱼跃龙门的寒门贵子,自然多了是人想雪中送炭。
早年困苦时雪中送炭,总好人家过功成名就时锦上添花不是?
有些不讲究的大户,尤其从商的商户,为了光宗耀祖,私下里并非没寻过徐宴。
不过这些打算和小心思,都被徐宴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对许下重金不为所动,娇妻美妾丰厚的陪嫁一样没能动摇徐宴的心智。锦州大户被这连翻的拒绝不仅没有生恼,反倒更佩服徐宴为人品行高洁,更看重他。
这些丸子丁点儿不知晓,或者说,徐宴不让她知晓。
徐宴如今跟着书院的先生们读书,大部分闲暇时都在借阅骊山书院的藏书。求知若渴,刻苦得程度,真真儿算得上头悬梁锥刺股。若非丸子时常送些精巧的吃食和换洗衣物上山,徐宴天生相貌好,这般凑合过活,早已落拓得不成人形。
丸子来的多,山中的同窗见得多了。都知晓她是徐宴的内眷。
正所谓坊间传着一些似是而非的传言。虽说这里说丸子不好,那里又传着夫妻不睦的小道消息。但亲眼见过夫妻俩相处的人,都知那是眼红者酸出来的假话。
丸子每回出现,收拾得体面又精致。不敢说一等一的貌美,但一般人家姑娘是赶不上这等姿色的。况且,丸子次次来都亲手做了吃食散与众人。人虽话不多,性子也腼腆,但接人待物都十分妥帖。尝过吃食的,见过她人的,哪个不是夸?别说年纪比徐宴大些,这等贤惠貌美的女子便是再大几岁,与他们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贤内助。
且不提徐宴的同窗艳羡徐宴得此佳妻,柳月姗这段时日总往书院里跑。且打着救命之恩的幌子,隔三差五地往徐宴身边凑。
徐宴生得俊美这点有目共睹,才学在几次三番的被郡守点名称赞后也确实被众人认可。但再有才有貌,人家也是早早就娶了妻生过子的。讲规矩懂道理的人家,姑娘如何能如此轻浮?莫以为仗着年纪小便自以为天真率性。
表兄王琛大敢头疼,却拦不住柳月姗。帮着找补了几次,但次数多了也难圆其说。
能进骊山书院就读的人,就没一个蠢的。有眼睛的都看出小姑娘心思不纯,读书人最是看中这等礼教。碍于身份,都在暗地里笑话,一时间在背后很是议论纷纷。
柳月姗对此不以为耻,反而振振有词:“我爹自幼便教导我,人生在世,讲究一个‘勇’字。看准了猎物便要勇于出手,畏畏缩缩,踌躇不前,便只有措施时机一生遗憾的结果。”
王琛被她噎了个仰倒:“……”劝不动,只能任由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