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龙皓，就算你真的破戒了，你的姐姐也会和他们一样，仍会站在你的身边，甚至会努力保护你。”
龙皓发出了呜咽声，不会的，因为云琦定下的规矩，因为他答应过了云琦，因为邪鬼是云琦的仇人，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他要再次被抛弃了。
“你当初是为了活下来才变成邪鬼的，这不是你的错，邪鬼的本能驱使你做出违背本心的事，也不是你的错，就像你不能说狼吃羊是错误的一样。”
龙皓蜷缩在墙角，低喃道：“是错的，只要我能克制住本能的食欲，就不算是邪鬼，我不该咬你的，这是错的。”
第44章
“你应该知道, 你已经到极限了。”弥宸轻叹道：“你姐姐会体谅你的痛苦的，她会原谅你的。”
龙皓的脑海里被他会被云琦抛弃的念头所占据，神色呆滞地仰头望着弥宸，似乎理解不了他在说什么。
“——只要你姐姐是真的在乎你。”
龙皓嘴唇动了动, 似乎想说什么, 却没有说出来。云琦在乎他吗？在乎的, 但前提是他恪守他们之间说好的条件。
弥宸举得例子让他既羡慕又嫉妒，还有几分厌恶, 站在邪鬼的立场上，女人、老母亲、兄弟所作的事大概是感人肺腑的, 但站在人类的立场上, 他们却是在助纣为虐。
“你应该清楚，你已经失控了。龙皓，你想选哪边？”
“什么？”龙皓的声音虚弱到了极点。
“你已经失控了, 你再接近你的姐姐, 会伤害到她。”弥宸的神色有些担忧, 说道：“虽然你的姐姐可能不在意, 但是，你在意对不对？”
“嗯。”龙皓轻轻地应了一声，哪怕是稍微在脑海里想象他在云琦面前失控的样子, 他都会忍不住全身颤抖，窒息般的心痛仿佛要将他撕成了碎片。
“所以，你该决定要选哪边了, 如果你选人类，那在你能彻底压制住本能之前，最好都不要出现在有人类的地方了，但这太难了,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邪鬼成功做到过。如果你选邪鬼，那你也许要放弃——”
“我不会放弃姐姐的。”龙皓一字一字慢慢地说道，那是他想独占的温暖，即使他会被再次抛弃，他也不会放手。
——他、不、会、放、手、的。
一片厚云遮住了太阳，房间里顷刻暗了下来，龙皓精致的面容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弥宸看着龙皓冷下来的神色，对龙皓在瞬间作出的转变满意地勾了勾唇角，轻声道：“我明白了，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先休息。”
“你的伤，抱歉。”
“没事，这只是个意外。”
弥宸起身向后退了一步，走到门边，打开门后又看了龙皓一眼，带着担忧的神色离开了。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阳光越过窗户，又洒进了房间里，龙皓出神地望着虚空中的一点，似想了很多，又似什么都没有想。
挂在房间墙壁上的木质壁钟的分针已经走了几圈了，龙皓仍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一动不动。
吱呀——
房门被推开的声音让龙皓陡然惊醒，冷淡的视线落到了推门走进来的翁琛身上。
“冷静下来了吗？”
“嗯，弥宸呢？”
“他的学生临时有事找他，不过他离开之前，特地说了让我要多关心关心你。”翁琛一副老好人的口吻，说道：“失控这事是不可逆的，你想好以后要怎么办了吗？我觉得，你干脆的舍弃人类的身份比较好，本来我们就不是一个物种，还处在食物链的上下层关系上，拼命挣扎不仅难看，还很没意思。”
龙皓面无表情地动了动鼻子，问道：“你刚吃过……女人？”
“嗯，还剩一半，正新鲜，你要吗？”翁琛不甚在意地笑笑。
果然不一样了，龙皓想，在他破戒之前，他可没有这么敏锐，刚开了荦就忌口，比单纯的压制食欲困难了千百倍，但龙皓还是强忍住了，微摇了摇头。
“随便你。”翁琛从口袋里掏了掏，扔给龙皓一块巴掌大的魂晶，说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圈养人类的邪鬼又不是没有，你矫情个什么劲？那么想要你那姐姐，养起来不就好了。”
龙皓接过魂晶，在衣服上擦了擦，三二口就吃了个干净。
“等养熟了，有几个女人能拒绝长生不老的诱惑？还不是迟早会求着你给她吃血沙华。”翁琛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道：“再说了，不管你再怎么纠结痛苦，人类的寿命就那么长，实在不行，你骗，也能骗过你姐姐一世了。”
——邪鬼想和人类友好相处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可惜，从一开始，龙皓就被主人误导了。
龙皓抬眸看了眼翁琛，淡道：“你说的有道理。”
翁琛也懒得追问龙皓是觉得他哪句话有道理，这小孩子还是活得不够久，等活久了，也就懂事了。
他到是挺在意为什么主人会觉得逗弄龙皓好玩，难道主人最近对美少年萌生了兴趣？！
“翁琛，我想提高实力。”
“进食。”
“除此之外呢？”
“有现成的简单实用的办法，还要什么‘除此之外’？”
龙皓动了动身子，站了起来，垂眸说道：“血沙华能再给我一些吗？”
“你是真不跟我客气啊，还一些，你知道那东西有多——”翁琛卡住了，这东西还真不难得，主人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把整个苍云城里的人都变成邪鬼的数量。
想到主人离开前说的，让他尽量满足龙皓的要求，翁琛‘啧’了一声，扔了一个形似方糖的小东西给龙皓。
“这个空间格你拿着吧，里面大概有百来个血沙华吧。”
“空间格？”
“嗯，界卫发明的小东西，装东西还挺方便的，使用方法也简单，用意念操控。”
龙皓握紧了空间格，心中一凛，界卫是漏勺吗？！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已经外流到邻界了？！而且东西还出现在了邪鬼的手里？！怎么看，云琦决定加入的界卫都不靠谱！
“百来个血沙华——你手上应该还有更多吧，你打算做什么？”龙皓紧张地喉头鼓动，他其实不关心翁琛打算做什么，也下意识地忽略了似乎是人类的弥宸，他只担心翁琛想要做的事会不会影响到已经成为界卫训练生的云琦的安全。
“乖，你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才能活下来，明白我的意思吗？”
房间里鼓噪着危险的气息。
龙皓打了个冷颤，感觉到自己的背部瞬间涌出大量湿冷的汗水，僵硬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危险的气息尽褪，房间里的气氛恢复了寡淡。
龙皓垂眸低声说道：“我先走了。”
翁琛懒洋洋地抬手挥了挥，目送龙皓消失在原地，又转身看向房门边，带着几分无奈的语气，恭敬道：“主人。”
弥宸抱着几本大部头的硬装书，站在敞开着的房门边，倒真有几分穷酸先生的模样，弥宸散漫地笑道：“果然走了啊。”
“主人，让龙皓知道您的名字，没关系吗？”翁琛不在意自己的事被在邪鬼和人类身份之间摇摆不定的龙皓告诉其他人类，但却无法容忍龙皓会说出关于弥宸的事。
“没关系，没有我的允许，他无法向任何人提起我。”
————
云琦的新学校，海延实验中学的建筑面积不算大，所有师生的活动区域都在室内，就连食堂、小型体育馆等建筑，也是用空中封闭式走廊连接在一起的。
由于许多普通人已经搬离了海延市，所以哪怕海延实验中学是重点高中，学校的学位也半点不见超一线城市应有的紧俏。
转学第一天。
云琦充分地体验了一回来自同龄人的热情，不禁感叹原来她的人缘也是可以很好的。
放学后，搭乘了四十五分钟的地铁，云琦来到了界卫。
一楼空旷的大厅里，不时有穿着军绿色训练制服、已经训练了有一周的全职训练生路过，也有穿着藏青色军装形制的界卫制服的队员进进出出。
按着一楼大厅接待处的工作人员的指引，云琦找到了位于二楼的多功能厅。
多功能厅的讲台后面是块巨大的宽幕显示屏，讲台上放着讲桌，呈扇形的阶梯座椅约能容纳千人。
云琦在后排的空位上坐下了。
多功能厅里稀稀落落坐着的年轻人，都是兼职训练生，有像云琦一样单独坐在一角的，也有已经混熟了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的。
有意无意地落在云琦身上的视线很多。
“她好漂亮啊，你去打招呼。”
“是啊，你去。”
……
云琦拿出设置了静音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埋头趴在了桌子上。
“啊，她好像要休息，不方便了。”
“没关系，等会应该会有自我介绍环节。”
……
徐凝梦站在多功能厅门外，把嘴里的薄荷糖嚼碎咽了下去，才抬腿走了进去。
多功能厅里一静。
身穿正装的徐凝梦走到讲台上站定，视线缓缓地扫过在坐的兼职训练生。
还未受过训练的兼职训练生只觉得这位讲师的气场太过强大，快要让他们喘不过气来了。只有云琦知道，从徐凝梦身上散发出的残暴气息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