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病娇反派的正确姿势[穿书] 完结+番外 (躺春茶)
每说一个字,仿佛豆大的雨珠坠入平湖,砸出硕大的水花,涟漪圈圈泛滥,湖中水花四溅,涟漪密布。
杏花微雨沾面不湿,疾风骤雨却能搅乱一池静水。
薛琼楼目光平视尽处,眼底那片浓荫变得有些恍惚。
他双手用来抱人,全靠一身法袍维系抵挡,遍地藤蔓缠上他腿腹,缠扯着他的步伐,双腿如陷泥沼,步履维艰。
白梨拍他胸口:“行还是不行,你给个准话!”
他随口回答:“好。”
“好什么好啊!”白梨恨铁不成钢:“你这是在回答我上一个问题吗?!”
“两个问题都是。”他漫不经心地许诺:“好,都行。”
别听他语气装得又无奈又真诚,指不定就是信手拈来的谎言,分不清真假,辨不清虚实。
白梨扯住他衣襟,让他微微倾下身,她的手沿着他衣襟移上去,试探着触上他侧脸。
薛琼楼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四目相对。
“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是又怎样。
以前骗她,是为他自己,现在骗她,是让她安心。他已经让了一大步,不能再退后了,后面是他的底线,他自己也触不得。
路是不归途,何来回头之岸。哪怕面前是刀山火海,身后是万丈深渊,他也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薛琼楼轻笑:“没有。”单单这两字太敷衍,他盯着她的眼睛,又道:“我是认真的。”
他眼里藏着一片星空,亘古不变,撒起谎来温柔得掐出水,天生就能让人信服。
“那就好。”
白梨像个立完遗嘱的大户老爷,交代完后事便泄了气,豪迈地一挥手:“那我最后再信你一次。”
薛琼楼迈开脚步,绿藤仿佛突然长满刺,扎得他双腿鲜血淋漓。
接下来的这一路,她没再呶呶不休地喧嚷,安静得让人不适应,她蜷缩在他怀里浅眠,他收紧手臂,怀里的人时而沉重,让他双臂如灌铅砂,时而轻细,虚幻得像个影子。
密林尽处是一座洞府,孤零零地坐落在憧憧树影之外。薛琼楼身后拖着一大片绿浪,跨过界线的一刹那,一路尾随至此的藤蔓枯萎脱落,双腿皆是裹缠的勒痕。
他将人轻轻放下,俯身时一张彩笺纸从她衣襟内掉出来。
纸上是熟悉的五人画像,边角微微打着卷儿,有水渍干涸的褶皱,纸页毛毛糙糙地撕开半寸,欲拒还迎地等着他彻底拆开。
白梨被这点细微的动静吵醒,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眼前模糊一片,她摸索着自己衣襟:“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掉出来了?”
“没什么,是掉在你身上的树叶。”薛琼楼语气波澜不惊,将彩笺纸缓缓撕开。
画上少女身旁原本有一片空白,似乎这片空白合该由另一个人来填补。
她把那片空空如也的白涂黑,又将两人背影轮廓圈起来,看上去只有两人亲密地挨在一起。
“不是树叶。”她在昏迷中也十分敏锐:“是我身上的东西不见了。”
“可能掉了。”他将纸折笼,放进自己衣襟:“我替你去找?”
没迈开半步,衣摆一重。
她半靠着墙壁,指节拽得发白,将平整的襟袍抓出一道流水般的褶皱。她没有睁眼,呼吸绵长而轻缓,这只是下意识的举动。
薛琼楼脱下外袍盖在她身上,又将玉牌放在她怀里。
走出几步,他又折返回来,在她身边不起眼的角落里,放了枚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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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琅环秘境(五)
暮色压顶, 朔风扑面,一路皆是厮杀,青灰天际漫出一片血光。
一共只有三天时限。
三天之后, 不管这三十人有没有逃出秘境, 不管秘境内还剩下多少人,都会再次降下天劫,将所有人杀光。
所有人都想活命,不论昔日是肝胆之交,亦或是神仙眷属,在生死面前, 都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不惜好友反目, 眷属成仇。
两侧草木血迹粘稠, 横尸遍野, 姜别寒一身衣袍染作黑红,长剑血槽中留下斑斑血痕。他提着剑, 麻木地迈动脚步,胳膊上有道道血痕,是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划出的血痕。
河水是滚烈浓焰,石砾是森森白骨,地狱般乌烟瘴气,暗无天日, 让他有些绝望。
风陵园娇弱可怜的女人是想置人于死地的红粉骷髅,鹿门书院德高望重的先生是嫉贤妒能的伪君子, 憨厚老实的学生听信他言草菅人命……清风朗月的皮囊下,真相却面目可憎。
树丛里滚出一道人影,连滚带爬地扑到姜别寒脚下, 拽紧他衣摆抬起头,却是个豆蔻之龄的小女孩,白净的脸上血污密布,唯一双乌黑的眼睛乞求地仰视着他:“后、后面有人追我……”
小女孩目光下移,看到姜别寒手中沿着血槽滴血的长剑,接下来的话全都堵在嗓子眼里,骇然跌坐在地,双手撑着地面往后瑟缩。
她头顶哗啦啦铁链交错,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两只巨锤如流星坠地。
姜别寒拎着她衣领甩到身后,长剑打旋,将这张杀气四溢的网挑破,巨锤倒飞,将一株参天巨树砸得轰然倒地。他剑气横扫,如狂风卷席平野,草木削秃了脑袋,埋伏在其后的人影显露无遗。
那是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瞪起铜铃大的眼睛怒斥:“你小子插什么手……”
话说一半突然噤声,他眉前停着一道剑气。
姜别寒一言不发,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审视般扫着面前这群杀气汹汹的人。
为何追着一个小女孩不放?
就因为她是被困在秘境中的几千人中,最孱弱的一类人?
“哎,小子,古道热肠是好事,可你总得分清好人坏人!”那大汉站在原地不敢动,急得瞪眼:“这小姑娘不是啥善类!”
姜别寒依旧沉默不语,只是忽然反手一扭,拽住女孩细瘦伶仃的胳膊,一柄短刀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女孩眼底破釜沉舟的杀意骤然褪去,面如金纸瘫坐在地,不断哀求着饶她一命。
“看吧,我就说她不是啥善类!”大汉怒目道:“我兄弟就是好心救了她,被她当背捅了一刀,我刚刚是为我兄弟报仇!你插什么手?!”
姜别寒沉默片刻,长剑一震,那缕剑气收回剑鞘中。
他低头看着面貌无邪的小女孩,她乌黑的瞳孔中映出一道高高跃起的人影。
方才那口口声声要为自己兄弟报仇的大汉,见眉前剑气消散,立时从草丛中一跃而起,抡起两只铜锤朝他兜头砸下。
姜别寒没有任何动作。
反倒是斜里飞来一道金光,声势如雷,直接刺穿那人眉心,将他钉在一侧山崖之上,山根随之撼动,碎石滚滚。
小女孩彻底万念俱灰,趁着姜别寒还在发愣,拔腿想逃,可背后又不知何时欺近一道人影,她双臂又被反扭在身后,背上仿佛压了座山岳,膝盖砸在地面。
薛琼楼轻轻一抖手腕,金光掠回他手心。
“原来这两人是一伙的。”他似笑非笑:“姜道友,该怎么处置她?”
姜别寒神游万里。
什么叫做江湖凶险,人心鬼蜮。
“我是被逼的!”女孩朝两人磕头,额头血肉狰狞,模糊了她那张白净的脸:“那人说我不帮他,就是我死!我帮了他,还有可能一起跟着出去!”
女孩有些凄厉的哭声让姜别寒回过神,他扬手一挥,剑气轻啸,女孩双臂上的禁制应声而碎。
是要放她走?
薛琼楼冷眼旁观。
一缕赤金剑气,落在女孩手心,她抹着眼泪,既惊且疑地看着姜别寒。
“这缕剑气,是让你自保,不是杀人。”
女孩呆愣愣地看着他。
姜别寒冷着脸:“还不快走!”
女孩将剑气捧在手心,踉踉跄跄地跑远。
薛琼楼收回视线,“你把剑气给了她,你自己呢?”
姜别寒只是回答:“她罪不至死。”
先前那些人说得对,在这种你死我活的绝境中,谁都想拼了命活下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而这些卑微的、随波逐流的蝼蚁,当有一线生机。
人心应如磐石,不管世道怎么变,都该坚定不移地守着那一汪最澄澈的心湖。
薛琼楼容色冷淡。
把最重要的东西给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匪夷所思,甚至可笑之极。
手心金光微微闪动,化作一枚黑子,想掠回袖中,却无处可去,他低眸一扫,后知后觉地记起那件雪丝法袍已经不在身上,无家可归的金光在他周身盘旋一圈,最后停歇在他肩头。
姜别寒发现他是只身前来,素来整整齐齐不染一尘的衣袍都是勒痕与草屑,看着有些狼狈,似乎刚刚趟过一片凶险四伏的深山老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