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不能,又是一个悲剧。
秦荀殷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夫妻两人去太夫人那里用了晚膳后回到秋兰院逗孩子玩儿,古言玉正在咿咿呀呀地跟孩子们说话,秦荀殷忽然道:“我想把兵权交出去。”
交兵权这么大的事情,原该他自己说了算,如今却对她提起,甚至有几分商量的意思,虽然只是做做样子,但古言玉还是很感动。
感动于秦荀殷对自己的看重和尊敬。
她道:“如今西北战事已落下帷幕,就如侯爷所言,十年之内,西北部落是不可能再兴战事的,大梁国泰民安,四海升平,这兵权捏在侯爷的手里确实没什么意思,反而容易引得天家忌惮猜疑,倒不如交出去,还自在些。”
秦荀殷笑:“你倒是想得开。”
“不就是这个道理吗?”古言玉接话道,“况且您在西北伤了腿,也着实不宜再上战场,您身上还有大都督一职,您还怕以后会闲得没有事情做不成?”
秦荀殷道:“有实权和没有实权,如何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不照样是家族清泰平安吗?”古言玉笑眯眯地说,“朝中也该出些别的武将了,省得一有战事,皇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侯爷您,您能顶五年十年,难不成还能顶百年千年?您也有老的一天,哪能终生都为战事所累?”
秦荀殷就喜欢古言玉这种从心眼里淡泊名利的。
很快,秦荀殷交出西北兵权的事情就在整个汴京城传开了,太夫人得知此事后,怕古言玉心里有疙瘩,特地叫了古言玉过去说话。
“我们威远侯府能屹立不倒,靠的不是兵权,而是能力,况且荀殷还是一品大都督,今后我们侯府也不会因为没了兵权而没落下去,这些,你要看明白才是。”
古言玉笑道:“侯爷伤了腿,今后就不该再上战场了,把兵权留在手里又有何用?我和母亲是一样的想法,也觉得侯爷交了兵权乃是好事。”
太夫人满意地笑了笑:“你是个通透的。”
回到秋兰院的时候,秦荀殷已经回来了,正在教秦暮宇认字,秦荀殷回来后,秦暮宇又每日都要到秦荀殷这里来背功课,若是秦荀殷有时间,就会教他认字,若是没有,他就一个人回书房看书或者练字。
秦暮宇和秦暮珊很喜欢三个弟弟妹妹,尤其是秦暮珊,有事没事就过来跟三个小的玩儿,还会帮着乳娘和丫鬟给弟弟妹妹换尿布,是个十分贴心的姐姐。
让古言玉遗憾的是,秦暮宇和秦暮珊和三房还有五房的孩子始终玩不到一块去,不过今后有三个弟弟妹妹陪他们一块儿玩儿,似乎也是不错的事情。
秦暮宇起身给古言玉行礼。
古言玉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秦暮宇见秦荀殷有话要对古言玉说的样子,便识相地退了下去,秦荀殷道:“宇哥儿越来越敏感了。”
“他从小就心思通透,极会察言观色,自从妾身生了三个孩子后,就变得更加懂事了,妾身有时候真的怕一不小心偏了心,让他变得更加敏锐小心。”古言玉叹气道。
“你别多想,他体贴懂事也是好事,况且,我见他心性也并无不好的变化,只要我们好生教导,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秦荀殷道。
“希望如此吧。”
正说着话,柳红匆匆在外禀道:“侯爷,左九爷说宫里来话,请您去一趟。”
古言玉望了眼外面的天色,黄昏近在眼前,这个时候请秦荀殷去宫里做什么?古言玉满腹疑惑,拿了官服给秦荀殷换上。
“这个时候叫我去,想必是有急事,你不必等我用膳了,我忙完自会回来。”秦荀殷道。
古言玉点头:“侯爷小心些。”
结果秦荀殷就一直没能从宫里出来,半夜的时候古言玉找了左九来问,左九回答道:“来请侯爷的人根本没有把话说清楚,后来我们就派人打听了消息,原是皇上突然不好了。”
突然不好,就把秦荀殷召了进去?
“除了侯爷,其余大臣也去了吗?”古言玉问。
“四品极其以上的都被召进了宫里,至今没有一个大臣从崇阳门出来,我们派了人在崇阳门守着侯爷,侯爷一出来,我们就会得到消息。”左九事无巨细地回答。
古言玉心中勉强有数了,挥手让左九退了下去。
半夜的时候,她又听到钟声,已经睡着的古言玉耸然一惊。
皇上驾崩了。
秦荀殷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正午,太后丧期还不满一年,府里用的都是素净的东西,不用特地更换,府里一直都是白白净净的。
古言玉穿得更是素净,着月白锦衣,倒是平添了几分清雅。
她给秦荀殷递上一杯水,秦荀殷道:“昨夜突然走的,朝中重臣都在,皇上亲口托付江山于太子,太子定于二十七日后登基。”
“是病了吗?”
秦荀殷点了点头:“突发顽疾,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皇上也是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召集了百官,太子当时就在他的身边,并没有阻拦。”
古言玉很吃惊。
皇上突然病重,临死之前要召集百官,其用意谁也不知道,或许是想废太子而另立储君也不一定。在这样的情况下
,李修寒身为太子,最保险的做法其实就是阻止皇上召集百官,以防万一,而据她所知,如今的李修寒完全是有这个能力的。
但是他却没有阻止,反而以最快的速度召齐了各位大臣,这样说来,李修寒倒的确是个孝子了,也值得皇上托付江山。
秦荀殷很是唏嘘:“皇上在位时,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攘外安内,信重大臣。我远在边关,皇上的身边不知道有多少进我们威远侯府谗言的小人,可是皇上从未仅凭别人几句话就对我们威远侯府做什么,反而一直等到了我自愿亲手奉上兵权,也着实不易。”
“虽是如此,但身为上位者,本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皇上这般,也不过是做到了应该做的罢了。”古言玉道,“不过,皇上的确是个好皇上。”
皇上乃是秦荀殷的主君,秦荀殷既为忠臣,自然对皇上有感情,如今皇上突然驾崩,换做谁都会感慨颇多。
“也幸好侯爷兵权交得早,否则若是遇到了这个当口,指不定又有多少人会在新君面前说侯爷您的是非了,得新君忌惮,更不是什么好事。”
秦荀殷也觉得庆幸。
“或许新君会有不一样的政绩,我跟你提过的在西北边境开通互市的事情,新君似乎很感兴趣,等他正式登基后,我便再与他说说这件事。”秦荀殷琢磨道。
古言玉忍不住笑,秦荀殷虽然离开了西北,但到底还是时时刻刻都挂念着那片土地啊,她想,李修寒应当是不会让秦荀殷失望的。
又是连着几日进宫哭丧,好在这次家里个个都身康体健,并无特殊情况,几天哭丧下来,只是觉得身体很是疲累,没有其他不适的情况。
李修寒至孝,命汴京禁丝竹之声一年,自己穿素服守丧三年,三年内宫中不进新人,古言玉则想着,原本老太太准备在太后丧期满一年后便开始操办古言画的婚事,如此一来,就还要往后推一年,正反古言画年纪还不算大,还可以再等一等。
她那生性,也该多留在老太太身边,跟老太太多多学习。
二十七日后,李修寒登基称帝,改国号为景德。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紧接着又派人前往西北操办开
通互市之事,因着这件事,秦荀殷近来心情明显愉悦。
转眼又到了八月秋闱,这次秋闱和以往相比自然是不同的,因为古言笙也在科考之列,古言玉虽然没有多少担心,但好歹还是忍不住挂念,到了放榜的这日,早早就派人去看。
秦荀殷今日下朝比较早,正在屋里和几个小萝卜头玩耍,古言玉在堂屋里和管事的妈妈商议事情,消息传来的时候,她刚好和管事的妈妈谈完。
“夫人,中了中了,五少爷中了!”柳红兴高采烈地跑进来。
古言玉眉目一喜:“多少名?”
柳红得到好消息就急不可待地跑了过来,一路上吹了不少的冷风,此时不免有些喘气,她平复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满心欢喜地说:“解元,五少爷是解元啊!”
“榜首?!”古言玉惊异地站了起来,很是不敢相信。
古言笙年纪还小,古言玉对他一次就中举这种事情并没有抱有多大的信心,但是没想到这小子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路过关斩将地杀过来,次次都能拿第一。
如果一次是运气,那么三次四次就是实力了。
古言玉心道:“竟然没有读成一个书呆子。”
她心情极好,听了管事的妈妈们不少恭维奉承的话,然后转身去了西厢房,秦荀殷怀里抱着秦暮瞳,背上背着秦暮瑾,旁边还坐着秦暮臣。
地上铺着猩猩红的地毯,他们就在地毯上玩儿玩具。
古言玉走到门口看见这一幕,恍惚间想起第一次在清水寺见到秦荀殷的场景,大刀无情地向她劈来,男人结实有力的手臂将她圈住,用力地往旁边一带,将她带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