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许久没来福宁宫,娘娘可一直记挂着呢。”息兰一边引路,一边笑着说道:“娘娘打趣着说,您若是再不来,可得要去景明宫请您了。”
“前些日子感了风寒,怕过给皇祖母,才一直没来请安。”容归临语气淡淡地解释道。
“这话呀,殿下得亲自跟娘娘解释,娘娘心里才舒坦。”息兰笑着说道。
容归临没有答话,息兰也没再说什么。
不一会儿便来到福宁宫正殿,太后早已坐在主位,正有些焦急地往外瞧,见容归临来了,脸上顿时浮现慈祥的笑容。
“孙儿/孙媳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万福金安。”
容归临和姜绵棠向太后行了大礼,被息兰扶起。
随后便有宫人送来茶杯,姜绵棠端起缓步走向太后,在她膝前跪下,茶杯高举:“皇祖母,请喝茶。”
太后笑呵呵地接下,浅浅地抿了一口,才温和道:“好孩子,快快起来。”
太后这样和蔼,姜绵棠原本有些绷着的声音软了许多:“谢皇祖母。”
两人落座,宫人很快奉上热茶,太后看着他们,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临儿如今大了,也娶了妻,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了。”
太后没有明说从前容归临是哪样,但姜绵棠的余光却看到容归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和悔恨。
“孙儿知道了。”
语气依旧不甚热切,却多了几分难得的真心。
“好好好,”太后笑着叹了一声,又把目光转到姜绵棠身上,“如今就盼着你们二人给哀家生小重孙了。”
姜绵棠一愣,思忖着要不要开口说话,她悄悄看向容归临,却见他正喝着茶,水汽氲得眉目不清。
方才他那样凶地叫她不要多管闲事,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殿中焚了沉香,丝丝缕缕的气息让人清心静气,沉寂片刻,容归临的清淡微凉的嗓音和那味道缠绕在一起,一同飘向姜绵棠:
“是,皇祖母,孙儿和绵棠会尽力的。”
“……”
绵……绵棠?
尽……尽力?
什么东西要尽力?
万般思绪从脑海中闪过,姜绵棠死死忍住,不让内心的惊诧和慌张表现在脸上,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却僵硬无比且十分诡异。
“绵棠,你说是不是?”
容归临凑过来,嘴角微扬,低声询问,好似两人之间亲密无比。
这哪里是笑!分明是威胁!不仅如此,还杀气腾腾的!
姜绵棠瑟瑟发抖,全力克制,才勉强吞下到喉咙口的呜咽声。
“是,是,皇祖母放心,孙媳一定生个大胖小子给您逗弄,”姜绵棠一紧张害怕就口不择言,她努力忽视容归临的存在,让自己脸上的笑自然一些,“皇祖母还要看着小重孙长大呢!”
说完,她小心地看向容归临,眼神询问他方才的话说得可到位。
容归临:“……”
太后闻言,却是笑得开怀,“好,好,哀家要看着小重孙长大,咳咳……”
笑得开心便有些咳嗽,息竹连忙走上前轻轻拍着太后的背给她顺气儿,太后咳了好一阵,才堪堪缓过来,虚弱道:“息竹,你去库房挑些好的送到景明宫赏给太子妃。”
姜绵棠原本还庆幸自己说得太后高兴了,谁知转眼太后咳得脸色都白了,顿时心慌如麻:“皇祖母快别想着这些了,身子要紧,可要传人宣太医?”
“老毛病了,不妨事。”太后语气恹恹,却见姜绵棠满眼的关心,又温声道:“哀家喜欢你,哀家这也没什么时兴的东西,赶明儿让息竹寻几件好看的头面,哀家再多赏些给你。”
姜绵棠立即起身行了一礼,真诚地感谢:“多谢皇祖母。”
太后含笑点头,遂又摆摆手,疲倦道:“好了,说了这么许久,哀家也乏了,你们先回去吧。”
姜绵棠有些不放心太后的身体,还想着劝几句,容归临却已经起身准备向太后行告退礼,她只得匆匆走到他身边,一同道:
“孙儿/孙媳告退。”
太后又咳了几声,被息竹扶着回寝殿,姜绵棠看着太后略微佝偻的背影,愣愣出神。
她记得太子大婚后不久,太后就病逝了。
原书写到这里时,不过寥寥几笔,读时未有所感,可如今真见了太后,姜绵棠的心情却忽然沉重起来。
老太太是真心待容归临好的,只可惜……
出了福宁宫,容归临遣了邓杞去太医院请大夫,他转头望向福宁宫的匾额,两眼懒懒地眯起,半晌才收回目光,起身离去。
回宫路上,姜绵棠一言不发跟在容归临身后,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她想了想,伸手轻轻拽了下容归临的袖子,“殿下不去宁玉轩吗?”
宁玉轩是渝妃生前所住的地方,因她极受宣成帝喜爱,故这宫殿一直给她留着,里面供奉了渝妃的牌位。
按理说,他们应去渝妃牌位前拜一拜的。
容归临停下脚步,转过身,双眼锐利地看着姜绵棠,“谁和你说要去的?”
姜绵棠脑子一懵,一时间竟想不起来是谁给她种下了这个念头,只能硬着头皮道:“没……没谁,妾身自己随便想想的,殿下若是不愿去,那便不去了。”
眼神闪躲,言辞闪烁。
分明是心虚的样子。
不知容归临想到了什么,眼中的冷意渐甚,嘴角却勾起一抹嗜血的笑,“你倒是为孤着想。”
微凉的指尖滑过姜绵棠的鬓角,将她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动作很是轻柔,可那眼神却仿佛在看一件死物,姜绵棠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脑子嗡嗡作响。
好似下一秒,容归临会就地结果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容归临忽然收回目光,一身的杀意顷刻消散,他懒得再看姜绵棠一眼,神情淡淡道:“回宫吧。”
等容归临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姜绵棠才重重吐出一口气,脚步虚浮地走到墙边,靠着墙才得已站稳。
她的脚已经彻底软了。
“娘娘,太子他……”冬桃扶着姜绵棠,满脸的担忧。
姜绵棠喘了几口气,才勉强发声:“别声张出去,若是再惹恼了他,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靠着墙,姜绵棠仰头看着城墙上的天空,怔怔发呆。
事情进展得不太对。
原文中,新婚的太子虽态度冷漠又不喜原主,却还是以礼相待的,断不会像方才那样威胁她。
姜绵棠脑子里一团乱麻,思绪万千,却理也理不清,只得放弃思考容归临变化的原因,转而想自己的未来。
既然重得一次生命,她定是要好好活下去的,现如今事已成定局,她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等容归临薨逝后,等容归宸继位,她作为嫂子,只要不犯错,容归宸定不会亏待于她。
这二便是,寻个合适的时机,同容归临提出和离。
此时,太阳忽然从云层中露出一角,丝丝缕缕的亮光透出,姜绵棠眯了眯眼,站直了身,轻声道:“扶我回宫吧。”
作者有话要说: 姜绵棠:心好累,脖子系在裤腰带上[望天
第5章 一起回门
一晃两日过去,终是到了回门的日子。
因着前一晚看话本子看得太晚,姜绵棠起床也比平时晚了半个时辰。
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坐着,任由冬桃夏禾摆弄,思绪却飘远了。
记忆里,原主和父母关系并不好。
父亲姜远恒是当今静远侯,虽有侯爵,却并无实权,只当了个不大不小的闲差,母亲朱瑰韵是续弦,并非姜绵棠的亲生母亲。
姜远恒对原主丝毫不上心,朱瑰韵对原主自然也是亲近不了,甚至还有几分刻薄,连带着府里的哥儿姑娘们也都看不上原主,时常在暗中嘲讽几句。
整个侯府唯一对姜绵棠好的只有一个老祖母。只可惜老太太两年前去世后,原主没了倚仗,在府里备受欺负,再加上原主性子敏感易怒,惹了不少人。
这样的娘家,姜绵棠是不想回的,但若是不回,必是要落人口舌。
思及此,姜绵棠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这两日,她没见着容归临一面,今日想来定然不会同她一起回门,她只能快速去一趟,走个形式了。
梳妆完毕,姜绵棠迈着沉重的步伐往正厅走,还未走到门口,一阵浓郁的饭菜香味飘了出来,姜绵棠吸吸鼻子,顿时感觉腹中空空,不由加快了脚步。
厅内,新婚两日未见的夫君正面无表情地坐在主位,脸上隐隐露出几分不耐。
姜绵棠亦步亦趋地走到桌边,有点不敢落座,看看容归临,又瞅瞅饭菜,忍不住吞咽口水。
“坐。”容归临皱着眉,脸上的不耐又添了几分。
姜绵棠乖巧听话地坐下,忍不住问:“殿下这是在等妾身?”
话音刚落,周遭温度顿时冷下来,容归临左手食指轻敲桌面,沉闷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尤为明显,姜绵棠感觉额头上熟悉的冷汗又要下来了。
敲击声音一顿,随即传来一声冷笑,“你倒是睡得好。”
也不等姜绵棠回话,容归临便直接拿起筷子开始吃早餐,动作优雅无比,可空气里浮动的煞气却丝毫未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