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书卷起祁王的袖口,莫名地看了陆梨好几眼。
陆梨回望。
剑书笑笑,又收回目光。
祁王看了剑书一眼,把手腕搁在脉枕上,陆梨搭了上去,仔细探脉,眉头微微皱起来。
刑管家的心也跟着他的眉头皱起来,想问又不敢打扰。
陆梨收回手:“还请王爷宽衣,草民想看看患处,以便更详细地了解病情。”
祁王那伤处在臂膀上,他之前也被那些御医看习惯了,倒不意外,正准备站起来除衣。
剑书拧着眉头看看陆梨,又看看已经张开手臂示意他脱衣的祁王,纠结了下,踮起脚附到祁王耳边压低了声音道:“王爷,这郎中是女儿家。”
祁王愣了下。
剑书重重点头表示肯定,他也是确认了好几遍才确认,这位陆大夫就是女扮男装无疑,虽然装的挺像,可女子的呼吸步伐和男子是有差距的,他习武多年,不至于分不出。
祁王脸色顿时就有些微妙了,被丫鬟宫女伺候是一回事,被其他女人看身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见那陆大夫还一脸平常地望着他,似乎在等他宽衣解带,祁王眉梢扬了下:“陆大夫既是姑娘家,是不是有些不妥?”
不防被看破了身份,陆梨先去看剑书,应该是他看出来的,这祁王府倒是卧虎藏龙。陆梨不以为意地笑了下:“医者眼中,并无男女,只有病人。不曾言明,也并非有意欺骗,只是女子之身,在外行走不便,故我以男装示人,冒犯之处请王爷见谅,王爷若不愿,草民便告退。”
祁王看看她,这幅模样要是穿上女装,的确容易引来麻烦,便有些理解了。要是她男扮女装行医,他会怀疑下她是想对女眷不利,女扮男装造不成危害,便道了一声:“不必。”
陆梨就道:“王爷雅量。”
剑书左右瞧瞧,上前一步,手抓住祁王的衣服,他又看了看祁王,祁王也看了看他。
剑书窘了下,说不上来哪里怪怪的,总觉得自家王爷吃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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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错位的人生5
多了祁王这个病人之后, 陆梨明显的感觉到来找她看病的达官显贵更多了,只是有那么一部分人是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悄摸摸的想打听祁王的伤势。一个掌兵的亲王, 残疾与否自然事关重要,重要到决定一些人愿不愿意结亲。
陆梨好笑, 没想到这位王爷倒是挺有行情, 却没想到连李如月都来打听祁王的手疾。她虽没明说是为了李采薇,不过陆梨心知肚明。因为就在上次去卫国公府出诊时,李采薇的丫鬟静夜也私下寻了她打听祁王的伤情。也是那时陆梨解了惑,李采薇年方十八,却未定人家,原来如此。
李如月没有开门见山就打听祁王, 那多不讲究,他们豪门大户可做不来这么不讲究的事, 她先是说了自己近来有些心慌气短,所以想请陆梨为她把脉。
陆梨:“是不是还有午后和夜间潮热,少寐多梦,尿少色黄这些症状。”
李如月本是忍着膈应找上来的,就冲这郎中的名, 她就厌恶。本打算随便看看, 被说中症状之后,顿时拿正眼看陆梨了,怎么就忘了母亲在她近半个月的治疗下,眼睛虽然没有复明, 但是精神头好了许多,忙道:“是有,我这是?”
“阴虚火旺,想来世子夫人今日多有烦忧,我开几服药能缓一缓,想彻底好,还得夫人放宽心。”
神了!李如月心道一声,可不是烦忧,还不是为了薇姐儿这个冤家。
这丫头上一辈子就痴恋祁王,结果被陆梨那个祸害横刀夺爱,以致于被嫉恨蒙蔽了双眼,做下了很多不理智的事,最终凄惨收场。
这辈子,薇姐儿依旧在白鹿书院求学期间喜欢上了偶然来白鹿书院的祁王。没害人精了陆梨捣乱,她以为女儿能心想事成,她的薇姐儿在白鹿书院可是出类拔萃。只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祁王并没有对薇姐儿另眼相待,明明当年祁王对成绩优异的陆梨格外不同。
虽不愿承认陆梨比薇姐儿优秀,她还是捏着鼻子让薇姐儿模仿陆梨当年在白鹿书院出的那些风头,效果却不尽人意。折腾了两年,直到薇姐儿从白鹿书院结业,也没得到祁王亲睐。
当时薇姐儿已经十六,老大不小了。家里横了横心,就想走宫里太后的路子,哪想遇上祁王平乱,还受了伤,废了一只手,眼见的要当富贵贤王,家里头自然不答应。
只薇姐儿死心眼,就是认准了祁王,给她说了好几户人家好儿郎,她都不乐意,这结亲又不是结仇,自然不好硬来的,于是就僵住了,一拖二拖拖成了大姑娘,再不嫁人,那就真正的耽搁了。
李如月这个当亲娘的岂能不忧不愁,她这辈子可就这么一个心肝宝贝。眼瞧着又要过年,翻过年又长了一岁,李如月简直快愁死了。
“那便烦请陆大夫开方子,你的医术我是再相信不过的。”李如月奉承,毕竟有求于人嘛。
陆梨微微一笑,提笔写方子。
李如月看着陆梨的字:“想不到陆大夫不仅医术好,字都这么好,后生可畏啊。”
陆梨:“过奖。”
“陆大夫不必谦虚,如今我在外面应酬,可是听了不少人夸你,还有人专门向我打听你的医术,我就说,连祁王府都请你上门为王爷诊治了,这医术还有问,和宫里的御医都是有的比的。”
陆梨:“夫人谬赞了。”
“哪是我谬赞,分明是你有本事,祁王的手伤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却没难倒你陆大夫,想来要不了多久,祁王就能恢复神箭手的风采。”
陆梨但笑不语。
李如月佯装随意地问:“莫不是祁王的伤?”她欲言又止地望着陆梨。
“为医者不经病患同意,万不能对着外人言说病情。”
李如月脸色僵了僵,不过只是一瞬的事,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银票,望着陆梨的眼睛:“还请陆大夫行个方便。”
陆梨有那么点想笑,他正色:“请夫人莫要为难草民,不然草民实难向祁王爷交代。”
显然祁王的招牌还是挺好用的,李如月不敢再逼迫,甚至都不敢翻脸,就怕陆梨转身向祁王告了状,她勉强笑笑:“让陆大夫见笑了,我夫家有个侄女,思慕祁王,就托我……诶,姑娘的家一点不好对人说的心思,还请陆大夫代为保密。”
陆梨啧了一声,张家的姑娘可真是倒了血霉被扣上这么一个锅。
“夫人放心,今天我只是为你看诊,并没旁的事。”
李如月满意点头:“是是是,我就是请陆大夫看了看诊而已。”
一个疗程的药吃完之后,李如月的心病依然还在,可不适的症状着实缓解了不少,有心再找陆梨,想起之前的尴尬,到底拉不下脸面,索性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便算了。
不曾想刚睡了几天踏实觉,又开始多梦,还都是噩梦,吓得李如月每晚都一身冷汗地惊醒,此后再难以入睡。
夜不能寐,白天瞌睡,仍然逃不过噩梦侵袭,如是两日,李如月总觉得自己能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然她问丫鬟,都说没有。
李如月脸色煞白,不肯承认自己出现了幻觉。
因着近来陆梨存在感强,便有丫鬟提议,要不要请陆大夫?之前已经请过几位郎中,都说夫人只是焦虑太过,让夫人放宽心,然后开了些安神助眠的方子,却都无用场。
李如月矢口否认,她记得同春堂的徐大夫说她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的那些噩梦里,陆梨占了半壁江山。
她不想见和那个祸害同名同姓还同样来自崖州的陆大夫,见到他自己就会想起陆梨,她怕又会梦见鲜血淋漓的陆梨从悬崖底下爬上来,桀桀怪笑着说:姑姑,我从地狱里爬出来了,你和表姐还好吗?
李如月重重打了一个冷战,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急声吩咐:“备车,我要去一趟相国寺。”就算陆梨变成鬼缠着她又如何,她找高僧降服她,活着的时候不是她的对手,死了更不是。
李如月眼底迸射出强烈的冷光,保养得宜的脸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怖。
两个丫鬟心头一凛,互相对视一眼,皆想起值夜时听到的只言片语,心下惶惶。
李如月这样的状态自然是不便去卫国公府,多日不见李如月,李采薇便主动去了康宁侯府,但见李如月骨立形销的模样,顿时吓了一大跳:“姑姑,你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生病了?”
因着久未安眠,李如月很有些暴躁,一点都不想应付人,只来的是她的薇姐儿,李如月强打起精神说话:“有些不舒服,已经请御医看过,不要紧,好好休息就行。”去了相国寺,依然没有好转,她连御医都请来了,安神药喝了几大罐,可依然夜不能寐,精神越来越差。
李采薇哪里肯信,心急如焚:“姑姑你这样哪里像不要紧。”
李如月十分受用她的关心:“我真的没事,就是几天没睡好。”
“怎么会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