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啊, 圣上!”那位男子哭得上接不接下气, “我们好苦啊……”
“你有何苦啊?嘉禾县风调雨顺, 沃土千里, 是个安居乐业的丰饶之地。”圣上不解地问道。
男子一听, 凄然地说道:“陛下说的不错,但是嘉禾的田税远远高于其他县城, 每亩田竟然需要交纳四斗。并且生孩子都要上交人头税。人常说,多子多福。然而我们真得是生养不起啊。”
“我们普通老百姓养不起孩子,只能将孩子在小的时候就卖给大户人家为奴为婢。可大户人家就这么点, 卖不走的便只能送进寺庙庵里当和尚尼姑。”
江吟瞳孔一缩,想到了三塔前荡中的累累幼小的白骨。
江拂摇头,冷声说道:“臣统计过嘉禾理论上新增人口和各个年龄阶段的人口,发现自从该县令上位后,就出现剧烈的断层现象。”
当时江拂在查看嘉禾城的人口数据的时候,向江吟和晏离说出了自己的困惑点。
江吟灵机一动,把现代统计的人口金字塔搬了过来,教给兄长。
江拂接受能力极好,很快领悟到了它的精髓,把它改造成适合自己使用的模式。这么一来,就明显可以看出不同年龄阶段的人口结构和性别比。
当时他们就发现,县令来嘉禾县五年,年纪小于五岁的孩童比往年都要少好多。
而四十岁以后的人口也在大量减少。
江吟在他们讨论的时候还在想这县令是不是也是阴阳教的教徒,搞童男童女祭祀那一套。
如今,她听到百姓的哭诉,总算明白了缘由。
这些父母交不起繁重的人头税,便把孩子溺死在了三塔寺面前。
男子听不懂江拂的话,可圣上懂了,呵斥道:“那卖不走,送不掉的呢?”
男子颓然地抱住头,眼泪鼻涕混在了一起。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只能把孩子们溺死在三塔前面,希望白龙神能够护送孩子的魂魄投送到好人家。”
圣上一连受到了几个打击,身旁一看就是皇帝心腹的公公轻轻顺着他的背脊安抚道:“圣上莫动气,都是那个县令私自擅改赋税政策,又平白加了人丁税。”
“竟然为了政绩上的好看竟然让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若是他没死,朕也要让他五马分尸。”圣上眼风瞟到楼下,一抽,“子清,你再亲自核实一下这人的话。若属实,嘉禾自今年起,免交赋税三年。此后亩税一斗,不得更改,若有违者,五马分尸。”
“臣遵命。”
江吟叹息,一个丝绸之府鱼米之乡的嘉禾府竟然沦落到至此。这县令真是好一根搅屎棍,把天平盛世下的一个江南水乡搞得饥荒战乱的时候一样。
不过,江吟眯起眼睛,看向落在台上的绳子,走下月波楼。
既然三塔下的白骨知道了原委,县令造的孽也已经得到了结。但是那个戏法人严重伤害了江吟的感情,让她颇为不爽。
她非要弄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江吟走到县衙门前的场地上,观察着周围的事物。魔术只发生在观看者的脑袋中,往往在现实中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一根柔软的绳子里面是绝对无法长时间在空中直立的,除非它不是一条特殊的绳子,里面暗藏机关。
江吟发现这根绳子明显比普通的更粗,她将其捡了起来,捏了捏。
她眉毛微挑,空心的。
绳子里很有可能穿了竹竿或者是其他坚硬的物品。可是它最终去了哪里呢?
江吟环视四周,这里的场地是新建的。台子也是今天搭建起来的。她的视线落在之前盛放绳子的竹篮。
她一跃而上,帅气地跳上了台子。
二楼上的江拂早就注意到了围着戏台打转的妹妹,不知道她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那是明台的妹妹吧。就是救了青儿的丫头。”圣上脸色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难看了。
“啊,就是之前嚷嚷让下官们莫要害怕的小娘子。”一个老头子一边吐槽一边用巾帕狠狠地擦着身上被淋到的血迹,“真是无知者不惧。”
晏离突然瞳孔一缩,台上原本放篮子的地板被竟然被吟娘撬起来,露出了一个洞。
“哦,底下竟然有此通道。”圣上摆手,“我们下去看看。”
禁卫军紧紧护着皇帝下楼。江吟从洞里拿出几根极长的竹竿,可以首尾相连进行嵌套。
等圣上走到下面的时候,江吟已经把几根竹竿都组装起来,但是并没有之前来的长,好像能够通天似的。
江吟双手叉腰,右脚不停地点地,一脸苦思冥想。她记得当时正午太阳光很大,她往天上瞧的时候,是眯缝着眼睛。
常识告诉她,一只眼睛往往只能看到一个平面,两只眼睛的视差才能够判断距离。当时自己大概只睁了小半个眼睛,另一只眼也是闭着的。
但是那缭绕遮蔽的云朵又是怎么来的,对方又是怎么将县令在云端之上杀害的呢?
而且割掉头和四肢,可不容易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忙,明天解密篇完成,然后切时间,换地图,大肥章。谢谢一直支持我的小可爱们,笔芯~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阴阳星月 10瓶;蟹黄包 5瓶;HEHEH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屋顶·男子
正在江吟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圣上和晏大人一干官员到了台上,正好奇地往洞里瞧。
江吟才回过神来,尴尬地往旁边站了站了, 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江家吟娘, 你是如何发现台下有暗洞的?”圣上问道。
江吟摸摸鼻子道:“民女偶然发现。”
圣上点头,好像也是这么认为的,便不再关注她, 只是与其他人一起端详了起来。
“禁卫军, 下去瞧瞧里面是不是单纯的洞穴,有没有同党埋伏在里面。”圣上对身旁的人命令道。
结果, 那个禁卫军下去后,竟然从戏台不显眼的另一边出来了。
“你们可看到有人从这个地方出来?”圣上看着百姓不怒自威。
百姓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曾看到。
江吟觉得当时表演的时候, 底下应该有一个助手帮助把绳子通过竹竿立起来。至于那个人应该趁着县令的尸体从天上掉落的时候,乘机逃跑了。
她继续去想之前的问题。
云层的制造可以通过干冰或者碘化银, 但是这两种在古代根本不可能存在。那么也许当时他们看到的并不是云。
云纱?!
云纱是一种南方的桑蚕吐织而成的布料,轻薄如云。远远望去, 穿着云纱的人仿佛就像置身云层的仙女。
戏法中, 突然变出这种类似云纱的东西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那个男子只要将云纱挂在绳子头就可以造成这种假象。
江吟循着绳头细细查案, 在一端发现了一根丝头。
她捏着这条丝线, 眯着眼睛打量。可恨这个地方没有放大镜, 她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这个是什么材质。
但是这从旁作证了她的猜想。
江吟又偷偷地离开了戏台, 重新上了月波楼。
县令被那个男子提上了云头后边,然后被杀害后直接抛尸。江吟现在没有什么头绪, 但想着如果能够近距离看一看,是不是会有什么启发呢?
江吟顺着木制的雕花楼梯往上走。刚上了二楼,她眼尖地发现有在西北角有一个小楼梯。
月波楼只有二楼, 这个楼梯是通往哪里的呢?
因为刚刚出了这么一件事,贵人们又都离开了月波楼,管事和伙计们都去了下面看热闹。二楼空无一人,安安静静的。
江吟也无人可以询问,她寻思着说不定能够通过这个楼梯去房顶瞧一瞧。
这个楼梯不怎么常用,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江吟小心地上了去,拿掉了上面的门栓,一推开,蓝蓝的天空瞬时出现在头顶。
她心中一喜,便快步走了上去,双手一撑,噌的跟个猴子似的上去了。
江吟颤颤巍巍地在光滑的房瓦上站稳,四周微风吹拂着她的脸庞,轻薄的秋阳暖暖地打在她的身上。
秋风禾丽,天高气爽,嘉禾府千里沃土和水网密布尽收眼底。这本该让人心情大好。但此刻江吟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谁特么能够告诉她,为什么这个变戏法的男子还没有逃走,正双手枕于脑下优哉游哉地在房顶上晒太阳!!!
他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血迹,正好整以暇地看着站着的江吟。
她心中正在迅速筹谋,到底是当机立断地转身就跑还是当场跪地求饶呢?
可惜她千算万算都没料到对方竟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躲在了附近。
“这位,壮士?”江吟强笑地与他打着招呼。
对方笑了一笑:“娘子莫要害怕,我与娘子无仇无怨,自然不会加害于你。”
江吟看着对方此时释怀放松的表情,不知为何竟然有点相信这个凶手。
“呃,若是壮士对我没有恶意。我就先下去了?”江吟试探道,“毕竟我兄长还在下面等我,若是长时间见不到我,他必然会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