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做做针线活聊聊闲话，旁边就是周寡妇家，时常还能有热闹可以看。
当初周寡妇家可不是住在这儿，是她男人死后，她死活闹着给她重新分一处房子。可是别的地方都有人住了呀，大队干部们被闹得没辙，只好把大队部旁边的房子给她了。那儿原本是一间教室，后头大队不办小学了，就一直空置着。
周寡妇搬进去后改成了两间房，她自个儿弄了个篱笆，小院子就像模像样了。就这她还不满足，总是可惜没能多要来两间。
那时老支书还在世，她不敢闹腾太过，只要老支书脸一黑她就怂了。老支书姓李，是她男人名正言顺的长辈，而且还是个暴脾气，跟赵德刚最不同的地方……他是会打人的。
“哟，你们婆媳俩这是去了哪里？看方向不像是从李大丫家回来。我说佳芬呐，你们家娶个儿媳妇可真是好，连娘家都不用回，我们家那个又巴巴地回卫星大队去了，还把她男人给叫上，整天净想着给她娘家干活。”
纳着鞋底的周寡妇一看见何佳芬，嘴里不由就连珠带炮似地酸上了，说着说着又开始吐槽自家儿媳妇。可惜何佳芬不是个性子弱的，别人不想跟周寡妇计较，那是嫌她烦，但何佳芬总能三言两语就堵上她的嘴。
“我说周桂枝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儿媳妇回娘家天经地义，我可从来不拦着，又不是旧社会，咋地，你这思想可不行。”
避开了周寡妇话里关于乔乔的部分，何佳芬不是个喜欢把自家私事往外面倒的，话里话外都直戳周寡妇的肺管子。
“你……”
“我什么？！再者说，你也拦不住你家儿媳妇！”
她周桂枝在这里酸得要死，也没见她儿媳妇回娘家少了，到时候再吵架，不过是给大队里没有娱乐的社员们添些笑谈罢了。
“我……”
周寡妇看见何佳芬那张脸，就气得头顶冒烟。两人年纪差不多，她还年轻好几岁，但就是比不上何佳芬年轻好看，村里的老男人背地里总爱把两个寡妇放一起比较。
啊呸！这些臭男人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
“你们慢慢聊，家里事儿还没做完，我们就先回去了。”
怼完周寡妇身心舒畅，何佳芬就不乐意再跟人闲扯。李大丫一家当初对乔乔如何，估计大队里就没有不清楚的，两家如今没有来往，除了个别如周寡妇一般的人，都不会跳出来指责。
“赶做着晚饭呐？就让你儿媳妇回去做呗，我们一起唠唠。”
有那跟何佳芬关系还算不错的叫住她，这话也没什么恶意，谁家都是有了儿媳妇，婆婆就轻松了。
“唠什么唠！别在这里吵吵，你们家不用做晚饭，我可不行，我家那不顾家的婆娘，只想着娘家。留我在家，还得老妈子似的伺候她的那个丫头片子……”何佳芬还没开口，说不过她的周寡妇就把气撒在别人身上了，就是这话实在太冲。
“这又不是你家，管得也太宽了。”
“就是，家里那点破事天天掰扯。”
……
何佳芬没理会犯了众怒的周寡妇，带着乔乔走人了。不过乔乔耳力特别好，身后的对话还是一句不漏地听全了——
“你儿媳妇娘家稻谷还没收完就遇着下雨，他们回去帮忙也是应该的，大队长他们都是鼓励大家去帮忙的。再说平日里也都是你儿媳妇做饭、洗衣……不是我说你，整天跟个地主婆似的，小心哪天你儿媳妇被你骂跑了！”
周寡妇这样的态度，就算何佳芬不在，也总有人看不过去，这一群女人里就没有嘴皮子弱的。只不过这人肯定想不到，在未来的某一天她的话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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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咋地,儿媳妇伺候婆婆不是天经地义？当年我刚嫁过来那会儿，可比她能干多了,她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生孩子这事儿,周寡妇自觉能甩那好吃懒做的婆娘老远，当年她可是一举得男,结果这个儿媳妇从进门到现在好几年了，生了一个丫头后就没了动静。
“你说话也注意着些，好歹冯春红也给你添了个孙女，又不是不能生，慢慢来不急,都说先开花后结果,指不定哪天就有了。”
也有脾气好的就劝她，可周寡妇半点也听不进去。
“有个屁，谁家花开了三四年还没结果的！”
周寡妇越想越生气,可其他人实在听烦了她反反复复骂儿媳妇的话，便一致当作没听到，转移了话题。
“要说现在的日子是好,可就是下了工还得做饭,当年吃大食堂那会儿可真是美哟！”
“我说他大娘，这当头你倒是感叹起来,以前吃大食堂那会儿可没少抱怨。”
都说大家同吃一锅饭，人人平等，但也不是真的能每个人吃一样多。自家的孩子还有个手心手背呢！那会儿一到打饭时间，眼睛可都盯着那打饭人的勺。食堂里做饭打饭的都是吃香的活,一般人还干不成这个。
“再说就算是现在，哪里又用得着你做饭，不都是你家儿媳妇在灶间忙活，你享福着呢！”
“呵呵……我家儿媳妇是个好的。”
周寡妇僵硬着脸色，觉得所有人都针对她，嘴里骂骂咧咧地扭头走了，想着等儿媳妇回来了，一定要再敲打敲打。
她这一走，其他人反而聊得更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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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昔背着装得满满的背篓路过大队部，还在那闲聊的一群人叫住了他。
“哟，莫昔这是上山去割猪草了？”
“是。”
村里人说话口音比较重，每次喊他的名字就像是在说“莫洗”，李莫昔笑着点了点头，脚下却不停，他背篓里的东西可不能给别人看见。
“你家媳妇今天闲得在村里乱逛，你倒是勤快得很。”
村里爱说闲话的多得是，即使不带恶意，听着也令人很不舒服。李莫昔也不恼，只是带着温和的笑解释道：
“平日里乔乔上工很辛苦，但毕竟是为了集体做贡献，我不能拦着她，家里的小事自然是能多分担就分担一些。再说乔乔刚嫁过来不久，今天难得不用上工，我妈才特意带着她跟各位叔叔婶婶认识认识，以后见面才好打招呼。”
他疼自家媳妇怎么了？乔乔上工那么努力，村里谁比得上，要说她懒，那其他人家的媳妇不就更懒了。从小受何佳芬耳濡目染，即使李莫昔一贯不多话，但需要的时候也能做到滴水不漏。
护短护得坦坦荡荡，说出来的话谁也不能挑他的错处。不欲再与他们多说，李莫昔脸上笑容不减，脚步却飞快去离开了。
前阵子他在山里布的陷阱总是没有猎物，今天倒是收获颇丰，难不成是知道他想给媳妇补补身子？李莫昔心情特别好，不过他肯定想不到前阵子并非没有猎物落网，而是被他媳妇乔乔抢了先，这阵子因为农忙她才没时间去山里乱逛，否则他今天肯定又只能空手而归。
好心情没能持续多久，在离自家不远处的一个拐角，李莫昔看到站在那里的人，不由蹙眉，连轻快的脚步都缓了下来。
“莫昔哥。”
很显然温青青等他良久，不可能让他避开。她总喜欢趁着没人的时候来找他，其实李莫昔早就想告诉她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之前一直觉得小姑娘脸皮薄，就只是躲着她。但如今他都成亲了，温青青还这样，就有些不对了。
她的那些心思，以李莫昔的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但他对温青青并没有那样的心情。以前不提只是想着她并未说破不想让她尴尬，而且温和笙肯定也不会同意，他就没必要多此一举。
可现在他娶妻了，他不想乔乔有丝毫误解。想到小姑娘晚上总爱逗他，李莫昔就不由一阵脸红。
结果温青青看到了，还以为自己有希望。
“莫昔哥，你为什么要娶她。”
当初李莫昔有婚约时，她虽然喜欢他，却不喜他家成分不好，自己一个高中生嫁过去只能被拖累，所以一直犹豫。可如今看到他结了婚，心里难受得不得了。乔三妞也并不像她以为的是个傻子，而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女人，虽然穿得没她好看，皮肤没她好，但长相却不差。
乔乔：……好气！
“乔乔很好。”男人皱着眉强调。
“她……她以前是傻的呀！”
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又傻了，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莫昔哥！只有……只有她……
被爹妈宠着的温青青有些自我，从前的她只顾着自己的心思，从未想过李莫昔是如何看待她的。只觉得只要她表现出喜欢，李莫昔就一定不会拒绝。而现在的她慌了，理所当然的东西原来从来都不是理所当然的，男人其实从未属于过她。
“乔乔很好。”
李莫昔的语气已经有些不高兴了，他不喜欢听人说乔乔傻，何况那爱逗他的小姑娘哪里傻了！
“是婶婶让你娶的吗？我知道莫昔哥一定不是自愿的。”
他离她越来越远了，温青青固执地不想放手。可并没人在意她的想法，打从一开始就错过了，如今又哪里来的丝毫联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