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杨建国这种随意抛弃自己孩子的父亲,有什么脸重新回来找自己的孩子呢?
如果志军一事无成,他会后悔吗?不!他一定会躲得远远的。庆幸自己当初英明,甩掉志军这个包袱。
张顺和默默给杨志军夹了一筷子菜,他将菜吃了。
只是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刚刚他竟是自己又夹了一筷子菜,而那菜上面有许多辣椒。
他现在不能吃太辣的东西。可他直到咽下肚,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吃了很多辣椒。
张顺和寻问地看向江舒涵,却见她冲自己使了个眼色,张顺和立刻借口吃饱了,进了屋。
等张顺和走了,江舒涵放下筷子,轻拍他的后背,用轻松的语气道,“还伤心呢?我还以为你心里早就没他了呢?”
杨志军脸色有些僵硬,“谁心里有他了。”他闷闷道,“我就是觉得很讽刺。”
江舒涵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十几年的打拼已经教会杨志军独立分析的能力,他也会从多方面揣测一个人。
杨建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从何处查到他的地址。其实不难猜到。
他之前没有参加过任何采访,他的名字又不是很特别。杨建国却一直没有出现。
可他刚刚才接受采访,上了电视,杨建国就出现了。这真的很难不让人产生怀疑。
既然他的出现是必然的,那他的目的也很好理解。
钱!钱真是个好东西。妈妈说得没错,钱可以解决这世上绝大多数的问题。
他相信,如果他给他爸钱,他爸绝对可以变得跟以前一样疼他爱他。
可这样用钱堆出来的亲情是真正的亲情吗?
它就像裹着糖衣的砒1霜,透着虚伪和危险。
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他的家人。
有些人离得远远的,对他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杨志军看向江舒涵,试探道,“妈,这个地方已经被他知道了,要不然咱们换个住处吧。”
江舒涵怔住了。
这房子是她七年前买下的房子,他们住了整整六年。现在市值已经高达一千万。周围配套设施齐全,小区物业也极好。
江舒涵不想离开,这个房子是她亲自装修的,所有的材料都是她去跑的市场。
就为了杨建国就搬家,他配吗?
江舒涵摇头,“你们小两口搬走吧。我想一个人住在这儿。我不怕他。”
杨志军一听她不愿搬走,也急了,“妈,我怎么能留您一个人在这儿呢。”
江舒涵知道他孝顺,也舍不得自己,可是逃避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你怎么就确定你搬到新地方,他就找不到呢?”
杨志军现在好歹也是一个名人,总公司地址用搜索引擎就能查到。
杨建国想要找他,只要跟踪就行了,搬哪都一样。
杨志军缓了下神,也明白他妈的意思了。
他妈是想让他面对面解决,而不是躲着父亲。
接下来,江舒涵的话更叫杨志军无地自容,“你又没犯错误,为什么不愿面对他?难道你认为截肢是你的错?还是你在他面前抬不起头?”
杨志军无疑是自卑的。他会如此想也很正常。毕竟他失去的可是两条腿。许多正常人都能做到的动作,对他来说,却是永远也做不了。
再加上杨建国抛弃了他,当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心里不断自我怀疑,是不是因为他不够好,爸爸才抛弃了他?
现在再面对杨建国,他又想起当初被抛弃的窘迫与难堪。那段时间是他最不愿回想的过去。
可他妈妈说得也对。他没有犯任何错误。
他当时救了自己的女朋友,截肢只是一场意外。肇事者已经伏法,他不欠任何人。他也没犯任何错,他无需自卑。
母亲坚定的眼神,犀利的话点醒了杨志军,也给了他无限的勇气。
第二日,当秘书说他父亲要见他时,杨志军就像陌生人一样镇定。
他见了杨建国,几乎是用最平淡的语气,跟他谈赡养问题,“法律规定,赡养父母是子女应尽的法定义务。等你没有经济能力时,我会按照法律规定给你打去生活费。你现在可以走了。”
杨建国刚刚在楼下,得知儿子肯见自己,心里一阵得意。就算江舒涵尽心尽力养他又怎样,儿子亲近父亲是天性。
他这个父亲是江舒涵这个母亲怎么都代替不了的。
他喜滋滋进来,可没想到竟会听到这话,他不知道什么法律规定。他只知道他是他老子,他就有义务给他钱。
杨建国带笑的脸僵住,怒从心起,“你个不孝子!”
杨志军淡淡瞥了他一眼,似是早就料到他会发怒,轻飘飘示意旁边立着的两个保安将人带下去,并且告诉他们,“以后他再来,不要放他进来。”
两名保安齐齐应是。
杨建国就是在一路歇斯底里的咒骂中被保安拖了出去。
无论他骂得有多难听,周围人的目光只有厌恶与嘲讽。
“就是他!当初抛弃了杨总。现在还好意思找上门来,哪来那么大的脸呢。”
“就是!要是我臊也臊死了。”
这些年轻人接受的教育都比较新潮,不会信奉“天下无不是父母”那一套。反倒觉得“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样的信条。
自然对杨建国这类人看不起。
杨建国被杨志军轰出来,又转道去了江舒涵所在的小区,他要找江舒涵算账。一定是这个臭娘们,在儿子面前说他坏话,要不然儿子不会这么对他。
他气势汹汹下了车,可他连小区门都没进,就被保安拦。
江舒涵早就跟保安说了,不许这人进来。保安也算尽职尽责,看到他来,赶紧将人拦住。
杨建国见不到两人,他就去找媒体曝光。
可之前财经频道就有杨志军的自爆史,媒体写的报导根本激不起任何水花,反倒是网友们认为杨志军做得好。杨建国想用媒体让杨志军就范,最终还是失败了。
某个老旧小区,一户三室两厅的房子。
这间房子的男主人正在卧室里翻箱倒柜找东西。找了好几遍都没能找到那张定期存款单。他刚要打电话给老婆,房间门开了。
陈婷梅满身疲惫走进来,栽倒在床上。
丛飞见她累成这样,也没有关心问上一句,问她,“我爸之前给我的那张十万存款单呢?”
陈婷梅连眼睛都没睁开,“钱给我弟了。他在外头惹了事,烫到人家胳膊,赔了十万块钱。他跪在地上求我,我就给他了。”
丛飞气得脸色铁青,“那可是咱家唯一的存款,你拿去给你弟,你是不是应该跟我商量一下?”
陈婷梅腾得从床上坐起来,“我没跟你商量吗?我打你电话,你一直不接。”她怀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又出去鬼混了,连电话也不接?”
也不怪陈婷梅会有此一问。在她怀孕时,丛飞在外面瞎搞,还闹出人命,最终他拿钱将人打发了。因为这件事,家里的财政大权才落到陈婷梅身上。
不过这次陈婷梅倒是冤枉了丛飞,他这次是跟几个弟兄一块聚会商量合伙做生意。
“那地段特别好。而且这次跟以前不一样,这次咱们请一个开过店的兄弟帮忙掌眼。他说一定能赚到钱。”
丛飞已经三十多了,却依旧一事无成。他迫不及待想要证明自己。可这些年他投了好几个生意,没赚到一分钱不说,倒将他爸留给他的钱赔了大半。这十万就是他们家最后一笔存款。
丛飞越想越急,他往外冲,“我去把钱要回来。”
陈婷梅比他还急,跑出去拦住他,“那钱已经被我弟弟赔给人家了,你要不回来了。”
丛飞勃然大怒,眼珠瞪得比拳头大,眼底满满都是绝望。他这次好不容易搭上的关系,本以为可以挣一笔,可他没想到拖他后腿的人竟是自己的枕边人。
“你眼里到底有没有这个家。你手头有点钱就全倒腾回娘家,你是不是傻?”
陈婷梅眼含热泪,“我能怎么办?那是我唯一的弟弟,我能眼睁睁看他坐牢吗?那钱你拿去做生意到最后也会赔掉,现在给我弟弟用,也好过赔了。”
她不停数落丛飞这些年学人到处投资,可投了那么多钱,拿回来的却连零头都没有。
丛飞也不是个善茬,当即反驳她,你挣点钱就拿回娘家。自家的孩子穿得那么破,一点当母亲的样子都没有。
夫妻俩互相埋怨,争吵声越来越大。
到最后,两人吵累了,一个坐在沙发上抽烟,一个气得躲进卧室里哭。
丛飞抽了半包烟,客厅烟雾弥漫也没能将火气压下,越想越憋屈。
他百无聊赖间,随手捡起放在茶几上的报纸,待看到上面有杨志军的报导,脸色变了变。
到了饭点,陈婷梅瞅着儿子该回来了,抹干眼泪从房间出来,没想到丛飞抖落着报纸阴沉着脸,“怎么你后悔了?”
陈婷梅崩着一张脸,装作没听到。是!她后悔了。如果她嫁给志军,他有那么多钱,他们不会因为这区区十万块钱就吵得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