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重获自由。”宁映寒对她笑笑。
“谢郡主。”
宁映寒摆摆手:“别跟我客气了,云儿,唔……流云?”
“还是叫我云儿吧,当初是鸨母嫌云儿这名字太普通,才给我改成了流云。”
这时,仆妇敲响了房门以前她看这宁姑娘分外不顺眼,这姑娘的房间也一向是推门就进,但宁映寒给了她银子后,她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敲门这项技能。
进门后,仆妇将银票和当铺的当票都摆在宁映寒面前的桌上。
宁映寒冲她点点头:“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姑娘以后有事尽管吩咐。”仆妇揣着那八百两银票,十分有眼色地退出房间,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宁映寒随手翻了翻当票,那些摆件加上花鸟图换了近万两,但流云的首饰外加一些小物件,总共才当了不到一千两银子,尚不及苏俊之几样摆件的十分之一。
宁映寒心下对苏俊之一阵鄙视,想让人家对你死心塌地,却连这点银子都舍不得花。
流云看到当票,也猜到了宁映寒在想什么,轻声道:“苏俊之说过,他不喜欢太物质的女人,希望我简朴一点,所以……”
“他倒是把抠门形容得很清新脱俗。”苏俊之的无耻再次刷新了宁映寒的认知下限。
流云被她这句话逗笑了,苏俊之这几年不停对她灌输一些类似的观念,一堆大道理说得头头是道,却被宁映寒一句点破,不就是抠门加自私吗?
不然,为何他在流云面前摆出一副做人理应安贫乐道的样子,却又一边榨取着宁映寒的银子?
宁映寒将这些银票都给了流云。
“郡主今日之恩,云儿没齿难忘,”流云对她笑了笑,“算上这次,郡主已经救了我两次了。”
流云这粲然一笑,远没有在苏俊之面前的清冷。
宁映寒也回了她一个微笑:“往日之事,不必再提了。”
其实她当年看到云儿的时候就隐隐觉得有点眼熟,但当时并没有和大长公主联系起来。
大长公主之女走失时,宁映寒尚年幼,没有这段记忆,这种事大家又不会没事总提起,平白招惹大长公主不快,因此宁映寒竟是看了那本书后才知流云身世。
不过那本书中,宁映寒没有对苏俊之死缠烂打地追求,自然也没给他送过银子。书中,用来给流云赎身的钱是苏俊之东拼西凑,还用了些不甚光明的手段才弄到的。
“郡主会不会觉得云儿那般离开苏公子有些无情?”流云突然问。
流云与苏俊之朝夕相处,早看透了他所谓的深情只存在于口中,他是个虚伪又凉薄的男人,他最看重的是他自己的利益。
所以流云离开得毫不犹豫,但她不希望自己的恩人误解自己。
宁映寒摇摇头,她倒不惊讶,她已经知道苏俊之是个何等凉薄的人,何况他对流云一直带着算计,流云和他朝夕相处,也许早看出他所谓的深情都是假的。
但如果宁映寒没有读过那本书,知道苏俊之另有目的;或者没有接触过苏俊之这个人,知道他的凉薄,也许她也会误解流云。
毕竟,在外界,苏俊之给自己塑造的形象,就是为了流云仙子连郡主的追求都可以无视。
这段感情甚至感动了京中不少女子。想想,一个男人为你赎身,将你带出青楼那种地方,又待你这般深情,你还不对他死心塌地吗?
苏俊之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流云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时,他整个人都懵了。
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他恨恨地呸了一口。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件事传出去后,舆论的恶意将如何向流云倾泻了。
第8章
不说人财尽失的苏俊之那边如何将流云被千夫所指当成仅剩的一点安慰,且说宁映寒与流云这边。
流云知道自己的恩人,就是苏俊之口中那位爱他爱到不要尊严的长宁郡主后,心绪就一直有些复杂。
此时和宁映寒交谈几句,更是难免生出些困惑。
苏俊之长得好是不假,但宁映寒谈吐间看着可不像那种没什么脑子的小女孩,会单单为了一张俊美的容颜就神魂颠倒。
更何况,宁映寒自己就长了一张绝美的脸,日日对着镜子,还没有培养出对美色的抵抗力吗?
但流云毕竟知情识趣,心下再困惑,也没有问出来。
宁映寒稍稍犹豫了下措辞,最终选择以实相告。向流云说明,她长得很像大长公主殿下,而且听说大长公主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女儿和她年纪相仿。
流云整个人都怔住了。
宁映寒不去打扰她,任她静静消化着这个消息。
“……苏俊之也知道此事,”流云突然想起来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宁映寒,目光灼灼,“他问过我小时候的事,我告诉他我是小时被父母捡来的,当时他表现出一种……压抑不住的狂喜。”
宁映寒不知说什么好,苏俊之这点养气功夫,能成事,真的是一半靠运气,一半靠女人。
“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我能看出他一直在观察我,”流云继续道,“他说不想我抛头露面,不让我出门,每当有客人上门的时候他也总会支开我,他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我,现在看来……”
“他怕有人看到你的容貌后,将你和大长公主联系起来,抢了他的功劳。”宁映寒接话。
“其实他多虑了,”流云苦笑,“我在楼里待的那段时间,几乎日日抛头露面,也没人能把一个低贱的妓子和大长公主联系到一起。”
“我也是近期才知道大长公主走失过一个女儿,见到你才……”宁映寒想到此节也有些叹息,“若是我早些知道,当初……”
“郡主,这不能怪你,你当初助我,我一直心存感激,”流云语气真诚,“你与苏俊之不同,你是真心想帮我,他是带着目的的。何况,也许只是凑巧,我也未必是大长公主殿下的女儿。”
“是真是假总要试试才知,”宁映寒道,“不过也不急在一时,你今天已经经历很多了,先好好休息吧。”
宁映寒不想从流云身上谋求什么,自然也不会逼着她立刻去认亲,而是让流云先想好再说。
流云感激地点点头。
宁映寒暂时将她安置在小院里,看着她思索着什么的样子,笑了笑,为她关上房门,又嘱咐了仆妇几句。便准备出门,她还有些事要办。
宁映寒敲开了秦国公府的大门,门房看到她,没说什么,只是去叫了墨砚来。
墨砚看见她,皱眉看着她:“上次你没把钱袋拿走,现在反悔了吗?”
“我不是来拿钱的,”宁映寒解释,“我想问,这些年,我从国公府拿走了多少银子?”
“这得问账房,我也没个准数。”
宁映寒点点头:“这里是五万两,请替我还给……国公,也替我对他说声抱歉。”
五万两,只多不少,墨砚接过银票,整个人还有些愣怔。
宁映寒也不等他反应,只留下一句“劳烦了”,便转身离开。
墨砚原地站着,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五万两银票,又抬头和门房对视一眼,两人均是沉默不语、神色怪异。
“墨砚,你在这里做什么?刚刚上门的是谁?”一道娇俏的女声响起。
“表小姐,”墨砚堆起个笑容,迅速把银票拢于袖中,“刚刚上门的,是国公爷的一位故友。”
离开国公府,宁映寒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着,一边内心思考着如何处理流云和长公主之事。
书中,苏俊之是特意打听到长公主出门礼佛的日子,假作无意把流云带到了她面前。
也是长公主心存仁厚,不像其他皇族一样上山一趟还要令侍卫们封山,打扰了其他香客,这才给了苏俊之机会。
他有意将流云的容貌暴露于长公主的视线之下,趁公主愣怔之际,还在她面前演了一出夫妻情深的戏码。
后来,长公主认回了流云,本欲接她回公主府,但想起初见时苏俊之对流云那般温柔小意,又见此届春闱,苏俊之名列二甲末尾,也不算没有前途的,也就没有对他们多加干涉,只是补办了婚事,让他们正式结为夫妻。
又在圣上面前给苏俊之说了好话,此时,苏俊之助长公主找回女儿的事已是满朝皆知,就算为了面子圣上也会给苏俊之一个有前途的职位。
苏俊之的仕途之路从此开始,当了官后仍对流云深情如以往,拒不纳妾,同僚送的美婢也一概不收。
长公主心下满意,为他的仕途送上了不少助力。
再后来,苏俊之因献计诱杀晋王成为圣上心腹。
成为心腹重臣后,长公主的助力不再明显,他这才开始不再隐瞒自己的风流,将之前便与他暗通款曲的女人们摆在了明面上。
此时长公主也无法奈他如何了。
至于流云的想法,书中根本没有提及。
这是一本描写苏俊之如何高升、如何抱得数个美人归的爽文,没有读者会关心美人究竟是何想法。
若宁映寒不是书中人,只单纯从读者的角度来看,也许根本也注意不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