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还不太懂她的意思,但还是点头道:“到时我必将记得郡主今日之恩。”
宁映寒轻叹:“正相反,小郑将军,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今日之事影响你的判断。”她所图甚大,不想挟恩图报。
此时的郑还尚不能理解宁映寒的意思,他拱了拱手:“好,那我先去打人,我们回来再聊。”
两个女孩目送着他的背影。
“真是个痛快人,我很欣赏。”宁映寒赞了一句。
“……”你当然欣赏了,用暴力解决问题完全就是你的作风啊。一边的方诗琪刚刚还在为了小郑将军的坚定态度眼眶含泪,此时听到宁映寒的话颇无力地看了她一眼,忍住了内心的吐槽。
那边厢,武平侯得意洋洋地送走了上门拜访的小郑将军后,等着他去找宁映寒的麻烦。
谁知没过多久,小郑将军带着一脸怒气杀了回来,武平侯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只看清了一只碗口大的拳头。
武平侯完全不是对手,当场被打倒在地。
侍卫们当然要拦,但谁也挡不住在战场上厮杀过的郑还。
把武平侯打得有出气没进气后,郑还扬长而去。
武平侯躺在地上,被打懵了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直到大夫都赶过来给他看伤,他才反应过来,心里暗骂了一声。
他对着小郑将军颠倒黑白的时候,理所当然地以为方诗琪不敢把被强迫之事对心上人说,却没想到……
他呸了一声,方诗琪那个不孝女,连这种丢人事都往外说,真是跟宁映寒待久了不要脸面了。
管家来问要不要报刑部捉拿郑还,武平侯恨不得郑还立刻下狱,但还是摇了摇头。这件事,他终究不敢闹大。
郑还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他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揍两个在京中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对他来说实在轻松。
回转后,宁映寒没打扰他和方诗琪叙话。只是备好了茶点等他们谈完。
大概又过了一炷香时间,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怎么,有决定了吗?”宁映寒问。
“我要娶诗琪,烦请郡主做个见证。”郑还斩钉截铁道。
方诗琪有些害羞地微微垂首,她很有些迟疑,但郑还的坚定最终说服了她。
“好,”宁映寒也为他们高兴,“诗琪的嫁妆就由我这个做表姐的来出。”
“表姐!”方诗琪自然也听说过宁映寒曾到处讨要银子的事,虽然这些日子下来,宁映寒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实在不像缺钱的样子,但嫁妆毕竟是大笔银钱……
“别跟我客气。”宁映寒摆摆手制止了她。
方诗琪眼圈红了红,从出事起,宁映寒于她就仿佛神明降临一般,救她于危难。本因失去侯府这个后盾而心下惶然的方诗琪,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般,心思逐渐安定。
“小郑将军,”宁映寒又看向郑还,“我没想到连你也被调回京了,边关情势如何了?”
郑还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他倒没想到京中贵女还有人关心边关战事,提起此事,他表情凝重,如实答道:“情势不容乐观,边军的力量被一再削弱,早晚有一天无力对抗南狄。”
“可有人上书陈明情势?”
“自然,单我本人就连上三封奏折,直到我听说,朝中有风言风语说我想在边关当土皇帝,才拒不归京,”郑还苦笑,“我才不得不回。”
方诗琪有些心疼地握住他的手,郑还对她笑了笑以示安慰。
“是太师一系放出的传言?”宁映寒问。
郑还惊讶,从方诗琪那里听来的事,让他对宁映寒心生了一些敬佩,宁映寒在京中的处境他是有所耳闻的。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却能孤身摆平武平侯这样的权贵,足以令人赞叹。
但他没想到她对朝政还有了解。
“令尊与太师的矛盾,我也有所耳闻,”看出他的诧异,宁映寒解释道,“当年令尊出入宫廷时,曾教我排兵布阵沙盘推演,于我有半师之谊。”
郑还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原来郡主就是先父口中那位于军事一道颇有天赋的贵女。”
第50章
“郑老将军提过我?”宁映寒有些惊讶。
“是啊, ”郑还道,“他说在宫中遇到个极有天赋的女孩子,于排兵布阵一道上心思之灵巧, 是他生平仅见。”
事实上,郑老将军当时语气有些惋惜,毕竟大启朝从无女子上战场的先例, 若是男儿, 他怕是恨不得直接把人抢过来收入门下了。
但这话, 郑还自然不会说出来。
“郑老将军谬赞了,我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郡主不必过谦,”郑还神色里有几分怀念, “我父亲一向不轻易夸奖人,连我这个做儿子的都很少听他夸我。你既然得了他的赞赏,那他必是真的欣赏你。”
宁映寒看出了他的怀念之情:“当年皇祖父与郑老将军下棋时,我曾旁观。老将军对皇祖父说, 自己的儿子郑还将来必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将才。”
“父亲这般说过?”
“没错,”宁映寒点头,“当时皇祖父还开玩笑说, 等你退下来, 大启朝的边关,就由令郎来守。”
郑还神色黯然一瞬:“可惜我没能做到。”
“这不是你的错。”方诗琪安慰道。
宁映寒也道:“诗琪说得对,今上重文轻武, 一直削弱武将势力,朝中多是文臣掌权,或是看不清边关形势,或是出于一己私心,没多少人肯帮武将说话。”
郑还点头:“目前朝中最说得上话的武将, 就是丹阳大长公主殿下的驸马路将军了,但他……”
“他靠不住。”宁映寒了然,这位路将军为官、为夫、为父,都不怎么靠谱。
郑还委婉道:“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方诗琪见两人面色有些沉重,转开话题道:“阿还,你如今调到京中,会被安排什么职位?”
面对着方诗琪,郑还神色温柔了些:“我还不知道,估计会是个无实权的闲职吧。我之前接连上书三封,怕是惹了陛下不快。”
郑还语气里有几分苦涩,他难道愿意驻守边疆吗?他不愿意回京与诗琪团聚,不愿意享受京城的奢华吗?
一心为国,却遭陛下猜忌,当时在边关,他真有股冲动干脆解甲归田算了。
只是终究放不下父亲的嘱托。
但和他一起回来的几位将领,已经有人心灰意冷,心生辞官的念头了。若他们辞了官,将来南狄来犯,还有何人可抵御外敌?到时候就凭皇上派的几个只会说空话的监军乱指挥一气,岂不是枉送了士兵性命?
从边关一路回京,这些念头已经来来回回在郑还的脑海中萦绕了无数遍。
但皇帝要节制武将,他实在无力改变圣上的想法。
他也没办法张口劝那些曾经的同僚在一个闲职上空耗人生,在这重文轻武的京城官场面对人事倾轧。
要宁映寒来说,改换不了皇帝的想法,那就干脆改换个皇帝。
但这些将领当然没那么敢想,纵然心灰意冷时也想过若是老皇帝还在、或是当初登基的是晋王该当如何。但只是心下惋惜,倒也并没有生出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
郑还与方诗琪的婚事在筹备中,宁映寒第一次参与筹备婚事,才发觉原来成婚还有那么多讲究。
秦宣上门时,她便随口感叹了一句:“以后我若成婚,最好一切从简。”
“我们成婚时,我会处理好一切,”秦宣笑得宠溺,“你只需要穿上凤冠霞帔参与拜堂就好。”
“不要试图引诱我了,秦国公。”宁映寒笑道。
恰在此时,丫鬟来通报:“郡主,有一位吴雪莲吴姑娘正在门口,说是来拜见郡主。”
宁映寒和秦宣对视一眼:“请她进来吧。”
要说这位吴雪莲,倒是颇有几分当密探的天赋。
秦宣与宁映寒二人重归于好一事,连皇帝太后都未发现,却被日日关注表哥动向的吴雪莲注意到了。还跟踪表哥登了宁映寒的门,连秦宣都没发现她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当然,以她的智慧,是想不到借太后之手阻碍两人的。
她能想到的,就是亲自登门,给宁映寒表演了一出滑稽戏。
“原来表哥也在?”吴雪莲进门,先给两人行了礼,羞羞怯怯的,倒的确有几分惹人怜爱的模样。
遗憾的是,对面两人都没什么欣赏之意。
“郡主,我能和你单独聊聊吗?”吴雪莲问道。
“好。”宁映寒想看看她又有什么新花样,起身随她走到湖边。
“郡主,我父母要给我说亲了,”吴雪莲开口,“以后我就不会是你和表哥之间的阻碍了。”
吴雪莲早到了说亲的年龄,她父母起了让她嫁国公的心思,才一直拖着,一年又一年过去,秦宣的拒绝的态度始终分外坚决,父母眼见她嫁国公无望,只好准备给她说亲。
“吴姑娘,恕我直言,”宁映寒道,“你从来都不是我和秦宣之间的阻碍。”
吴雪莲含恨看她:“你一定很得意吧,宁映寒?”
“赢过你,实在没什么好值得我得意的。”宁映寒实话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