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产出优秀的直播内容,讲的是关于戏曲演唱技巧和训练方法。
这些东西,在这个世界,正是四大姓敝帚自珍的东西。
他们一代代传承下来,不曾外泄的技艺秘密,被何染这样一点点不知不觉间散布出去。
只不过,行外人看热闹,行内人才是看门道。
“照本宣科,野鸡你有意思吗?”
“她是不是已经自暴自弃了,每天直播讲些有的没的。”
“不趁着在比赛前拉拉票,看来已经是知道自己要凉凉了。”
“这蹭热度蹭得,简直是火星碰瓷。”
“隔壁的四大名旦早就已经开腔了,戏都已经演了好几出。”
“怕是开不了口,唱不出吧?”
“楼上说的,很有可能。”
“何小姐,作为一个有着二十年多年票龄的票友,我非常感谢你的分享。”
“【“谭儒”送出十万张戏票。】”
“来了来了,金主爸爸来撑腰了。”
“十万张戏票就是十万块钱啊!”
“谭儒?难道是那个专业的戏评人谭儒?”
“想多了吧,谭先生会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野鸡直播?”
“不管你们说什么,都没办法否认姐姐的盛世美颜!”
“有一说一,这张脸我可以舔一辈子!”
“野鸡也就这张脸拿得出手,就是不知道多少钱一晚。”
“一块,不能再多了。”
“楼上过分了哈,我出一毛!”
……
评论区里的人看到这十万的戏票,各抒己见,总是话是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何染见了,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不用破费。”然后又继续接着讲戏曲中打戏的部分。
评论闻言一静,然后喷井式爆发,大家纷纷猜测究竟这个松送了十万戏票的大佬是谁。
毕竟,其他四大花旦的直播间里,粉丝当然不少,刷礼物送戏票的人更数不胜数,但是没有一个人有如此大的手笔。
这一出,又成功上了热搜。
票友大赛这四个字自带流量,更何况还有五个自带话题度的人物,一点风吹草动就能上个热门。
因为,今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票友大赛往年的比赛,戏曲中生旦净末丑各行都可能有人参赛,但是唯独今年四人参赛,而且巧的是这四人还都是旦角,还都是名头响当当的名角。
程立雪、言灵、杨珏和奚谣,业外人称四大名旦,一直不分伯仲。
今年也算是要一决胜负,最终赢得票王之称,那便是当之无愧的当代第一名旦。
这次票友大赛意义非凡,对于四人来说亦是如此。
众人都在猜,这顶桂冠最终花落谁家,甚至还有人以此开盘赌博,参与其中的人还不少。
事关自己口袋里的钱,大伙更是上心的紧。
他们关心程杨言奚四人,至于半路杀出的何染,众人下意识地直接忽略不计,甚至庄家赌桌上,何染的赔率高达了一赔二十。
也就是说,如果何染真的最后成为了票王,投进一百块钱最后能返两千块。
谁都知道何染是半路进来的插班生,又不是四姓中人,稍微了解一点的人都不会买她。
买何染赢的人,大概那是脑子被门夹坏了才会去买。
大家自认为自己脑子没有被门夹,自然不会买稳输不赚的何染。
唯独只有一个人,下注了十万买何染赢。
“一切按您的吩咐买好了。”
“走吧——”
一辆岩黑色的轿车迅速飞驰而去,渐行渐远。
**
梨园。
“来了,陪我下盘棋。”
余生安在程芝兰面前坐下,手执白子让黑子先行。
“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我就想问问,”程芝兰下一子,道:“你是从哪挖出这么个宝贝疙瘩?”
余生安迟疑道,“您是说何染?”
“不是她这个小丫头还能有谁?”
他有些意外,这么多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程老如此喜爱一个小辈,欣赏喜爱的情感简直溢于言表。
“这您就说错了,”余生安接着下了一子,道:“这事与我无关,是她自个找上来的。”
“那可真是老天爷都在帮我啊——”
“您这是,何出此言?”
两人心思都不在棋上,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所聊之人身上也。
程芝兰笑,“余家小子,你还记得当初你找我帮忙说的那些话吧?”
余生安点头,他当然记得。
当初,为了说服程老同意改革大赛的举行形式,他前前后后做了不少努力。
几乎是研究透了对方的心理,蛇打七寸,这才一举拿下这个项目。
“您的意思是,何染与四姓的事有关?”
程芝兰点头,幽幽叹了口气,道:“我生于四姓,长于四姓,受获于四姓,同时也受限于四姓。”
“余小子,你应该非常清楚,这上百年间,四姓敝帚自珍,流通于外界有关戏曲的高端技艺越来越少。”程芝兰道,“而进入四姓的条件越来越苛刻,再这样下去,这对于整个戏曲界——”
“绝对是灭顶之灾!”
余生安不是行内人,但是他却与这个行业息息相关,他也是察觉出了这种形式下的弊端,才以此为由,与程老商讨票友大会改革的事。
他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正好戳中了程芝兰的软肋。
程芝兰有心改革,却无力回天。
他是四姓中人,这个身份注定了他不能做出损害四姓利益的事,限制了他的大部分行为。
如果说余生安的出现让他看到了曙光,那何染就是他的希望。
他现在需要一个不是四姓的人,打破戏曲界中形成已久的畸形模式。
这个人,必须要有扎实的功底,出彩的天资,还要有出众的才华,同时必须还要热爱这门艺术。
他原本以为自己等不来了。
但是那个寻常的午后,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个小姑娘,一开腔便惊艳满堂。
他知道,他苦苦寻觅的人——
终于,找到了!
庭院中,蓬勃新绿的夏叶中缓缓飘落一片黄叶,如翻飞的枯叶蝶在跳生命最后的圆舞曲。
“唉——”
程芝兰手捏着一颗黑子,迟迟没有落下。
最终,那颗黑子重新回到了棋盒之中,哐啷的脆响是此时唯一的声音。
“你知不知道,梨园有多久没有出过一台新戏了?”
余生安一愣,这个问题他之前倒是不曾留意。
“五年,整整五年了。”程芝兰摇摇头,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余生安摇头。
“你不知道,那个小姑娘知道。”程芝兰闭上眼睛,似在回忆,“我们这样地闭门造车只会故步自封,开放、融合、创新才是一门艺术该走的最正确的道路。”
“那小姑娘说得对,”他叹了口气,“所以,是我请她帮忙的。”
余生安半响没反应过来,迟疑道:“……您今个找我过来,是为了她?”
程芝兰点头,“何小友她现在是在帮我。”
“她帮我讲那些我没有办法讲,但又想传递出去的东西,她在做之前没有一个人敢做的事情,她——真的是个好孩子。”
“她不应该遭受那么多人的误解和……侮辱。”
余生安沉默。
老人从口袋掏出手机,颤巍巍地点开,里面是何染正在兢兢业业地认真讲课,将她的经验尽数传授出去。
何染很聪明,刚开始讲的是那些非常浅显的训练方法,到后来才渐渐才其中深入讲解其中技艺。
懂得人自然懂,不懂的人就看个热闹。
底下评论依旧难听,甚至比起之前他看到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从来都不知道,有人居然能以这么大的恶意去揣测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
有些话,简直就是不堪入眼!
程芝兰气得手发抖,“我今天请你来,是想请你帮帮忙,小姑娘真的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不堪!”
余生安立即起身,拍了拍程老的后背,安抚老人的情绪。
“您别着急,这件事我来处理——”
余生安接过手机看了起来。
直播中,何染将那些书本上可能都写得明明白白的知识,重新再讲解并且演示一遍。
书上写的总归是文字,真正想要学表演,还是要看示范动作。
何染的动作极漂亮又标准,这样最基本的动作反而最能体现戏角儿们扎实的基本功。
“来来去去就这几个动作,戏曲兴趣班的小朋友都比你会得多。”
“所以,这位姐们真的不是来搞笑的?”
“她都可以去票友大赛,那我家妞妞也可以,注意——我家妞妞是泰日天。”
“哈哈哈,楼上过分了,不过我喜欢。”
“票友大赛变成嫖友大赛咯!”
……
评论区恶臭无比。
余生安向来爱笑,这是第一次见他阴着脸。
“程老,您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余生安拍了拍老人的手,“我来解决,您别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