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传出压抑的闷哼声，像小兽在黑暗中舔舐自己的伤口，偶尔泄出的喘息透出主人波动的情绪。
良久之后，屋内没开一盏灯。
黑暗吞没声音，安静得针毫落地可闻。
“我必须知道，”再度开口，声音喑哑得不像话，“我……还能不能回去？”
【可以。】
“我要怎样才能回去？”
【宿主目前权限不够，系统无法回答。】
“呵——”何染嗤笑，“又想马儿跑得快，又想马儿不吃草？”
脑海里一片死寂，安静如鸡。
“行吧，那你可以告诉我，这具身体的主人去哪了？”
【系统已有安排。】
那就好。
自己这泥菩萨还操心这些，也挺荒唐。
不由苦笑，何染扪心自问，但凡有办法，她都不想死。
哪怕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在完全陌生的世界，哪怕前路崎岖，她也不想死。
她还等着回去报仇——
“好了，现在来说说正事。”她问道：“这个世界的愿主是谁？”
【本世界愿主为余生安。】
“那我需要帮他实现什么愿望？”
【愿主余生安愿望：打造最具影响力的社交传媒软件。】
何染一听，心下便凉了半截。
这任务的难度系数，堪比登天。
这术业有专攻，对于她而言，这和直接宣布任务失败没什么区别。
【经过智脑计算，此为合理任务。】
“意思就是，我还是有机会完成任务？”
【——是。】
思索片刻，她想到一个关键，问道：“这个任务有时间限制吗？”
【无时间限制。】
这可是迄今为止难得的好消息。
还没等她松口气，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本次任务采用对抗赛制，请宿主提高警惕。】
心猛地提到嗓子眼，她问：“……对抗赛制？”
【除宿主外，还有其他系统正在完成此任务。】
【在对抗赛中，如果对方率先完成任务，即视为宿主任务失败，将剥夺复活机会。】
“……”
“……”
“……”
还可以，这样玩？
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
道理她都懂，但是这一时半会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她还是忍不住骂娘。
不过，既然入了局，那就要遵守规则，在这点上，何染还是非常识时务。
毕竟，是她有求于人，她还不想死。
所以，哪怕明知道前方是九死一生的绝境，也要去闯上一闯。
“一共有几人对抗？”
【本世界为两人对抗赛。】
“我的对手是谁？”
【系统权限不足，无法检测对手信息。】
“所以我就问你，你能告诉我些什么？”
【新手指导结束。】
【对抗赛正式开始——】
【对方任务完成进度：45%。】
何染心头一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来者不善，小新人碰上硬茬了。
**
与此同时。
【对抗赛正式开始——】
【对手任务完成进度：0%。】
女人站在写字楼的落地窗前，俯瞰着都市夜景。
修身的黑色针织连衣裙勾勒出曼妙的身材，红底细高跟衬得腿型极美，亚麻色的大波浪堪堪垂在腰间，更显得细腰不盈一握。
李四月红唇微动，“给我她的所有资料。”
【何染任务完成度为0%，系统为初始系统。】
“看来是个可怜的小新人。”
女人轻笑。
第一个世界就碰到自己，不仅是个可怜的小新人，还是个运气不好的短命鬼。
这场对抗赛的结局，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无论过程如何，最后一定是她赢。
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有趣游戏，残酷得很。
而她还没玩够，不想死。
那就是别人死了——
第2章 传奇影后回忆录（2）
【世界地图载入完毕。】
【请宿主领取新手奖励：许愿一次。】
【说明：系统将满足宿主一个愿望（此愿望不能直接涉及主线任务。）】
也就是说，何染不能许愿直接通关，也不能借机钻出类似让竞品软件都消失的空子。
限制多多，不过，这其中仍有极大的可操性。
“新手福利？”
何染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冲了把脸，道：“还算有点人性。”
水滴顺着下巴滑落，脸上的妆红一块黑一团，惨白的灯打下，映在镜子里像索命的女鬼。
“啧，这也太丑了。”
何染随口道，心里却在盘算。
面对眼前这一无所知的世界，以及强大抢占了先机的对手，这个愿望或许是决定她成败的关键。
可究竟要许下怎样的愿望，才能在这场死亡游戏中占得先机呢？
何染望着镜子里的人，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后，水痕在脸上凝成一道道斑驳的痕迹。
“小统统，你知不知道，我们唱戏的呢，最重要的除了命就是脸。”手抚上脸，道：“这张脸……”
她说不下去了，这脸实在一言难尽。
“我想好了，我的心愿就是一直变美。”
“——直到我死去。”
【宿主心愿审核中——】
【审核通过——】
【宿主心愿开始生效——】
系统音响起，在几秒后又迅速归于寂静。
一切尘埃落定。
何染倚在一旁的白墙，静了半晌，没有听到系统音的再响起。
脸上的笑不知何时落下，隐于黑暗之中，最终不见。
寂静中，一股深深的疲惫击垮了她。
死而复生，临场登台演出，被迫吸收了一份二十几年的记忆，得到一个不知所踪的系统，被卷入一场前路未卜的死亡对抗。
这一天下来，过得实在是格外漫长。
看着镜子里鬼一样的人，何染轻轻叹了口气。
选择“变美”作为心愿，看似随意，实则已经是她机关算尽。
在试探系统能力的同时，加上对自己各项能力的考量，以及对未来未知挑战的准备。
最终，选择这个看似不靠谱的心愿。
众所周知，千百个人之中，就有对美的千百种定义。
美的概念太宽泛，对何染来说，倾国倾城的容貌在其次。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身段体态，最好再配上一副好嗓子，那才是真正的美。
与其在陌生的领域里摸爬滚打，不如另辟蹊径。
趁着现在京剧的好时候，搏上一搏，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只是，不知道系统会不会让她得偿所愿，这还两说。
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
睡吧。
等睡醒之后，又有崭新的太阳。
*
一呼一吸间，月桂换金乌。
和煦的暖阳跳到床上，原本熟睡的人逐渐清醒。
阳光刺眼，何染别过头，枕巾上一片濡湿。
奇了怪了，这初春的天气，怎么会睡出一身汗？
她只当昨夜盗汗，起身去浴室冲澡。
洗完澡之后，浴室里水汽蒸腾，镜面照不清人。
随手抬手抹去，镜子里清晰地映出的人影，待看清时，瞬间瞪圆了眼。
“何染”原本只是个清秀的邻家女孩，虽然脸型五官还算不错，但鼻梁微塌，眼尾的下垂，这在青衣的扮相上来说已是大忌。
加上年轻人作息不规律，皮肤状态算不上好，面色有些暗黄憔悴。
而现在镜子里的人，却值得夸上一句美人。
皮肤如上好羊脂玉，唇不点而朱，鼻微塌，却实在是瑕不掩瑜。
这张脸，别处无变，她还是那个她。
唯独那双眼，变化最大。
眼瞳清澈，眼波流转间时时含情处处留情，各式情绪在这双眼中均是纤毫毕现。
要知道，所有戏曲演员的妆面都有各自的谱式特点，所以上妆后最具个人特色的不外乎那双眼眸。
一切喜怒哀怨，全靠眉目传情。
何染回神，她知道，这一切的变化，都源于自己昨天的愿望。
可让人拍手称赞的是，这种变化全都基于本身的容貌，所以不显突兀，只是让人觉得精致耐看了些。
自己许愿时玩的文字游戏，倒是收获甚佳。
平心而论，这个愿望许得极其狡猾。
像是贪得无厌的饕餮，不但要从系统那抢捞好处，还要极尽可能地压榨系统。
何染吐出一口浊气，平复好心绪，选了裸色的口红压了压过分明显的好气色，这才收拾妥当准备出门。
刚一打开手机，微信弹出的消息框便在屏幕上方闪个没停。
“何老师这一手我真的吹爆！”
“多亏了何老师的力挽狂澜啊，否则真的要成演出事故了。”
“哇哇哇，主任发红包了！财大气粗啊！”
在群里的大家热火朝天的抢着红包时，何染注意到年级组长发来的微信，“小何，文校让你打卡完去一趟他办公室。”
她想了想，点开对话框，“好的，谢谢主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