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书房说吧。”
三人从花厅走到书房,李宜真满心忐忑,看着皇帝坐到矮榻上,何元菱则立在他身侧。
真真一对璧人。
“听小菱说,你是李岱之女?”秦栩君口吻平静而温和,即便是提到李岱这个“罪臣”,都带着几分尊重。
李宜真垂首:“是。”
“想不想翻案?”
李宜真顿时一惊。皇帝竟然问得如此直白?
想到父母兄长的冤死、一想到沦落风尘的亲姐,李宜真心如刀绞。
她咬牙:“日思夜想。”
秦栩君点点头:“行,小菱会告诉你怎么做。”
又是“小菱”,这回李宜真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皇帝对何姑娘真好啊,好到让人羡慕。
不过,何姑娘值得。不是吗?
等李宜真出去,秦栩君将何元菱拉着坐到自己身边,再一次跟何元菱确认:“李女史绝对可靠?”
何元菱道:“我选出来的这三个,李宜真、郁凤岚、松晓娇,父亲都曾是朝廷大员,都是十岁左右入的宫,都背着血海深
仇。这些日子瞧着,李宜真热忱、郁凤岚峻冷、松晓娇谨慎,都是好性子明事理的,差事也办得稳妥。”
秦栩君略一沉吟,道:“那就由她姐姐开始吧。这一仗,朕期待已久。”
望着他眼中闪动光芒,何元菱倚到他怀中,只听见他心脏有力地跳动着,仿佛在向世间盘亘已久的罪恶宣战。
晚上,照例是秦栩君在灯下批奏折,何元菱则在一边静静地剪着灯烛。
偶尔秦栩君看到生气处会紧锁眉头骂上一句,又有喜悦处,也会大声念给何元菱听,二人讨论上几句。
月上中天时,仁秀端着夜宵进来。两碗。
到底是从小跟在皇帝身边的人,深解帝意、深得帝心啊。
秦栩君也完全不避讳,很自然地道:“以后小菱就在内寝了,外头值夜交给郭展安排。”
“是。”仁秀应着,却已是一脸喜色,瞧着比何元菱还高兴。
等仁秀一走,秦栩君一把拉过何元菱的手:“你害羞了。”
“没有!”何元菱嘴硬。
秦栩君得意道:“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儿。”
“所以皇上是故意让人知道的?”
“嗯,朕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秦栩君得意地说完,又有些忐忑,“你没有生气吧?”
何元菱摇摇头,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
“我不愿当嫔妃,却并非不愿与皇上在一起。”
秦栩君心中一热,将她拉入怀中,印上缠绵悠长的一个吻。
这一夜的折子,是在满屋旖旎中批阅完毕。合上最后一页,秦栩君再也忍不住,牵着何元菱的小手就奔向了龙床。
初尝滋味的少年贪婪到后半夜,方才抱着何元菱沉沉入睡。
先帝聊里,一群热泪盈眶的老头子终于盼来了他们伟大英明的群主。
“给群主补上最诚挚的生日祝福!”
“祝群主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祝群主今年十六,明年十四。”
“楼上不会数数啊,怎么还越活越小了呢?”
“这叫逆生长,你懂个屁。”
何元菱看着他们逗嘴,不由莞尔。以后群书店得多放些杂书,先帝们这是越看越开明了呢,说话方式也越来越现代了。
靖世宗觉得自己身为管理员,要好好代表大家表达一下
思念。
道:“群主昨晚上没来,大家甚是想念。”
靖显宗:“@靖世宗文绉绉的,让群主怎么接?”
靖世宗翻白眼:“你会说你来啊。”
靖显宗:“呵,群主一直最爱听朕说话。”
转向何元菱:“@何元菱小元元,朕送的神秘礼物,昨晚一定派上大用场了吧!”
卧槽,这糟老头子,太坏了。
可他偏偏说中了实情。别说昨晚……就是今晚,秦栩君也特意抽出时间,潜心学习了匣子里的“巨著”,并付诸了实践。
何元菱决定不理:“咳咳,谢谢诸位先帝的祝福。待我先往群书店里上些新书,方便诸位选取。”
靖仁宗暗爽,当即给儿子插刀:“@靖显宗看群主根本不想理你。”
靖显宗翻白眼:“那叫不理吗?群主的咳咳,代表的是翻篇。”
靖世宗:“反正都一样。”
这祖孙三扯皮,有人就不参与,比如靖高祖。他更在意有什么书可看。
“@何元菱群主麻烦上些上古神话,山海经那样的,太好了。”
何元菱在书库里扒拉一番,找了两本绘图版,丢到了书店里:“绘图版上了,不过高祖皇帝要加油搞积分哦!”
靖高祖神烦:“栩君小儿最近顺风顺水的,也没啥事要烦我们,积分涨得慢啊。要不,你搞点事,我们出出主意?”
拉倒吧。还搞事。何元菱才没这闲情。
不过,说到积分,何元菱倒是心中一动,想起这帮先帝凑不要脸给自己投的那个“群任务”。
不是说“情动”了,这个任务就完成了吗?
自己与秦栩君都成了实际上的夫妻,秦栩君怎么着也算“情动”了吧。
点进去一看,果然“器械库”已打开。
这下何元菱终于知道那些密密麻麻的线条是什么,原来是各式的图纸!
随手取来一张,何元菱一看就惊住了。这不是普通的器械,是一把非常现代、非常精准的手(枪)。而在大靖朝,它还非常原始,还不能叫手(枪),只能叫手铳。
她曾经跟神机营出身的樊允了解过手铳,知道大靖朝的手铳只是偶尔用来防身,因装取子弹非常不方便,所以并没有被在战争中广泛运用。
老天赐予何元菱一个“器械库”,是预见了大靖朝在政局稳定之后,将会迎来边疆战事吗?
第161章 中毒(四)
翌日清晨,何元菱从睡梦中醒来。手腕间痒痒的,似有人在轻轻磨蹭。
“皇上……醒这么早……”
她嘟囔着,还想眯一会儿。
不当总管的清晨,都是闲适、不用着急起床的清晨呢。
秦栩君将何元菱的左手腕抬起,轻轻地抚着。
何元菱被皇宫里的伙食养得圆润了些,雪白如霜的皓腕丰盈又剔透,带着玉一般的光泽。那皓腕上,细细的红绳系着小红布团,艳艳的,如朱砂一般。
“这是什么?”秦栩君好奇地问。
“我的胎发。”
“胎发?”秦栩君想了想,“出生时的那个胎发吗?”
“嗯。我们江南的习俗,婴儿出生时的胎发会搓个团,缝在红布里,挂在婴儿的手上用作压惊避邪。”
秦栩君听着好奇,轻轻捏了捏胎发团,果然有些软软的弹性。
大靖的女子,唯出生满月时落一次胎发,从此以后,一头青丝就伴随一生,只在新婚之夜赠予夫君一束,谓之结发。
秦栩君又是羡又是爱,甚至扯着那红团子在脸上蹭了蹭:“小菱的胎发你好,你一定见过小菱出生时的样子,是不是很丑啊?”
“你才很……”何元菱一声笑骂,差点就脱口而出,赶紧憋住,自己咯咯地笑了起来。
说实话,她还真不知道“何元菱”出生时长什么样呢。
用早膳时,仁秀进来伺候。因为何元菱暂时停职,他这个内宫司务的担子可就重了。
又说太后和淑妃由太医治着,却一点儿没有好转的迹象,依然痛苦不堪。
何元菱扬扬眉。她听李宜真说过发病的模样,虽不致命,但毕竟都是千娇百贵的身子,为了把自己搞倒,这两人也真是豁得出去,不惜使这样的苦肉计。
不一会儿,郭展又进来,说刑部侍郎耿正平求见。
看来这一夜的实验是有结果了。这耿正平倒是很有眼力见,知道第一时间来长信宫汇报。
虽说在心腹宫人面前不避讳,但耿正平好歹是朝臣,此次事件又涉及何元菱,她知道自己在场反而会坏事,便道:“我去花厅吧,免得耿大人说话也不畅怀。”
何元菱似乎已经习惯了在秦栩君面前说“我”,而
不用“卑职”,更不自称“奴婢”,一切都那样自然,而秦栩君也听着甚是舒畅。
“去吧。别担心,结果定如你我想得一样。”秦栩君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花厅既遮视线,不至让人发现,又能听到书房里的动静。何元菱刚刚在花厅坐定,就听见耿正平请安的声音。
“有结果了?”只听秦栩君问。
“回皇上。臣一早就去查看,发现三组人员,只有单食酒的一组,最为正常。其余二组,皆有中毒反应。”
秦栩君又道:“朕料想,即便都是中毒,症状也各有不同吧。”
“皇上英明。”
何元菱暗想,好个耿正平,故意没把话说完,留着空让皇上“英明”呢。
又是一个想干翻上级的野心少壮派。
这样的人,皇帝一定喜欢。
只听耿正平道:“同食‘千里香’与青柿的一组,出现的中毒症状与太后和淑妃的症状一模一样;而食饮宴席上余下的‘千里香’的这组,却是明显的腹绞痛和上吐下泄,更接近寻常毒药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