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江白竹把她拿下来的所有卷轴都打开看了看,果然,全都是这名女子,衣着神态各不相同,画的时间跨度也很大,有的笔法稚嫩有的老练。江白竹把画卷一一卷起来,又重新放了回去,只拿着几本书出了藏书阁,带回蘅芜苑去。
她还宫里一日未见过一位嫔妃,连皇后都未见到,顾长安只比顾颜小几岁,她都这么大了,却没见到一位皇子,联想到画卷上的诗句,她心里惴惴的,很不舒服。
“皇舅舅常去后宫吗?”江白竹抬头问立夏。
“爷真爱说笑,皇上后宫空置都这么多年了。”立夏疑惑地看着江白竹,“若是近来有妃嫔入宫,蘅芜苑不会不知道的。”听了这话,江白竹点了点头,心下有了猜测,还需验证。
“皇舅舅可有过中意的人?”江白竹边走边问立夏,立夏比原身大上几岁,而且一直在宫里,应当知道不少。
立夏想了想:“陛下登基时似乎是有意中人的,只说是失踪了,一直没有找到。”江白竹很是疑惑,她不太明白,不是身死而是失踪。
“当时我年岁尚小,不太记得了。”立夏看江白竹愣着又补充道,“不过,后来听闻左相曾上奏折请陛下立后,说....”
“说什么?和我说有什么怕的。”江白竹肯定这其中定另有隐情!
“说胡国历代先皇像皇上这么大的时候都立后了,要皇上以皇嗣为重。”江白竹又糊涂了,这话听上去没什么大问题啊。
“皇上大发雷霆,说,先稳江山再言立后,胡国一日不稳一日便不立后。”江白竹心中一动,不对,很不对,这个故事里面没有画上的女子。
“那有人知道皇舅舅意中人是谁吗?”江白竹着实好奇得狠。
“当时奴婢年岁尚小并不太了解,此事又涉及天子,是不敢问的。”立夏忙低下头。
“爷,奴才是陛下登基那年刚进宫的。”小满朝江白竹拱了拱手,“依稀记得师傅当年说,没人知道陛下意中人是谁,所以一直以为是个托词,毕竟左相小女儿......”
“那后来呢?”江白竹和立夏都好奇地看着小满。
“后来就如立夏姐姐说的,左相上奏,陛下那天发了好大的火。”
江白竹和立夏递给了小满一个失望的目光,看来他们都不知道什么,她又不能直接去问皇舅舅,江白竹在心里叹了口气。
等等,皇舅舅给了她去藏书阁三楼的小金牌,画卷就大大方方的放在三楼,顾长安定是知道她会看到的!那她是不是可以直接去问他?!
她复而又想,为何顾长安要这个时候给她小金牌?为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顾长安:我侄女怎么就喜欢多想?
☆、是舅妈吗?
江白竹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她确实可以去问问顾长安。她心中有了很多猜测,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故事。
顾长安见江白竹进来时,把批不完的奏折放到了一旁,笑着问她:“小竹这是从藏书阁回来,顺路接舅舅去寿康宫?”
“嗯。”江白竹点点头,犹豫了十几秒后开头道,“舅舅我看到了三楼最里面的书架了。”
“小竹怎么还和舅舅绕圈子?”顾长安走到江白竹面前坐下,用手指了指墙上的书架,“小竹去把那画卷打开看看。”
顾长安动作很是随意,让江白竹心下一松,她走到书架旁,拿起来其中一卷画卷,缓缓打开。
果然,还是那个人,画中人一身米白灰丝理碱剂印花木兰裙,依旧是一只发簪挽起头发,眼神却很温柔,嘴角带笑。
“舅舅,她是我...舅妈吗?”江白竹实在不知道怎么问出口,她卷画又走回桌边。
顾长安浅笑两声,接过画,打开来,眼神缱绻,伸手摸了摸虚空摸了摸画中人,缓缓开口:
“那年我十二岁,父皇身体安康,花灯节那日我偷偷跑出宫看花灯。年幼无知,不知江湖险恶,没看两盏灯便被人绑了。”
似是嘲笑自己当年太过天真,顾长安抽了抽嘴角,轻蔑地笑着,接着道:“歹徒连夜出城,宫里知道我丢了时,已经不知道被绑着跑了多远了。”
“被绑的第四天,被救了出来,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林向秋。”
“从京城一同被绑的孩子有好几个,向秋打算把他们送到衙门,我不愿意。”
“便拉着她,哭哭啼啼地说家中不安,若是回去怕是要被歹人所害。”
“她被我磨没了脾气,便收留了我。”
顾长安抬头不知道看着哪里,眼神放空,似在回忆那段过往:“我们在江南住了一个月,她待我如亲弟弟般亲厚。”
“她看我有时心神不灵,知道我是思念亲人,便打算带我去京城寻亲。”
顾长安侧首看着江白竹,江白竹从他眼里看到了无尽悲凉,“她待我真心实意,我却骗了她。”
顾长安起身收起画卷,走到书架旁,放了回去:“我走得匆匆,说都未和她说一声。后来写信让人送与她,她都未曾回复。”
顾长安再转身看江白竹时眼中早已无了刚才对情绪:“此后十四载,我,再未见过她。”
“未曾收到她一封信,未曾听到过她说一句话,未曾和她说道歉,也没机会和她细说这些年的经历。”
“我连江南都未曾再去过。”
江白竹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滋味,她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故事,她现在既心疼顾长安又很好奇这个世界,这里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但凭什么配角就一定如此凄惨呢?
十二岁遇到意中人,少时不知情爱,知道时已相忘江湖。胡国不兴,顾长安哪儿有资格去寻所爱之人?这便是帝王,盛世时是天下之主,人人敬仰,乱时是却连自己喜爱之人都不得见。
江白竹浑浑噩噩地和顾长安去了寿康宫,吃了晚膳便回了蘅芜苑,期间一言未发,索性顾颜和皇太后也没问她怎么回事。
小满搬了椅子和方桌,江白竹坐在院子里还未开的梅树下,看着渐渐染黑的天色,这里真的是《甘泽传》这本书里吗?
这里每个人确实和书中所说一样,但却又很不一样,从未在书里出现的叶瑾明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这样的人在胡国亡国之际真的什么都不会做吗?
还有书中从未提及的皇太后,江白竹即将面对的相亲宴,顾长安的心上人叶向秋这些都是没有提及的。
江白竹端起茶杯喝了口,她身在其中,那这便是真的,她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她需要做的不过是解决掉悬在她头上的那把刀,这种时时刻刻都只能等着敌人过来的感觉很不好,她需要赶快强大起来才好。
问题又绕进了死胡同,顾长安忙了十几年都没解决的问题,她就能在短时间解决?
江白竹将茶杯放在桌上,想不明白她为什么来到这里。她感受到了温暖,感受到了家人的爱,可她能为他们做什么呢?
江白竹越想越丧气,搭拢着脑袋有气无力地看着漆黑的天空,她就只能看着这群人如书上说的那样一一死去吗?
一晃眼,江白竹看到叶瑾明站在蘅芜苑门口,立夏迎了上去,两人说了两句后,立夏走到她身边禀告:“御史大夫说想要见小王爷。”
江白竹和叶瑾明四目相对,毫无拒绝的理由,只得点点头让小满在端个椅子放在方桌的另一侧。叶瑾明知道皇太后安排相亲宴,来让她不要肖想他妹妹?
江白竹不想自己和叶瑾明的第二面如此尴尬和不美好,但也没办法了,就这样吧,都是快死的人了。
叶瑾明听了立夏的回禀后便朝她走来,端是公子如玉风姿绰约,江白竹忽然佩服起叶瑾明来,年纪轻轻便当让了御史大夫,满腹经纶,进退有度。
“小王爷这是怎么了,愁眉不展,如丧考妣?”叶瑾明声音轻亮,潇洒地坐在小满刚搬来的椅子上,自顾自地端起茶杯喝了起来,“哟,今年新上贡的碧螺春。”
江白竹觉得自己眼瞎,鬼的风姿绰约,进退有度。
“哼,不知道御史大夫来找我何时,莫不是就想尝一口茶?”江白竹翻了个白眼,侧过头,不愿看他。果然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来找小王爷聊一聊人生大事。”叶瑾明放下茶杯,也不看江白竹,两人皆坐在梅花树下,看着漆黑的天空亮起一颗又一颗的星星。一个严肃一个散漫,却意外地相称。
“不知道御史大夫想聊什么人生大事?”江白竹心下更觉得叶瑾明是来警告她不要看上他妹妹地,她在内心咆哮,我看上的明明是你啊!
“小王爷已有十三,到了要正式封王地年岁了。想来小王爷对胡国现状也有了些了解,心中定然有无数疑惑,叶某这是来解惑的。”
叶瑾明侧头看了眼江白竹,胡国万民心心念念的小王爷即将入朝参政,不知到时会是如何光景呢?
江白竹一听便知道自己猜错了,怕是顾长安担心她所以让叶瑾明来和她说些大道理,顾长安真是个温柔的人啊,既想让她长大又害怕对她造成心理伤害,想来顾长安告诉她关于叶向秋的事也是因为皇太后的相亲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