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叫什么?今年几岁?”他往前一步,咄咄逼人。
这个男子很年轻,看起来不过是少年,一袭蓝袍穿得潇洒,眉眼英气爽朗。
他瞥着佟因,“姑娘可否摘下斗篷的帽子,让我看看?”
佟因:“不可以。”
他皱眉细想片刻,似乎想起什么教导,缓和了语气道:“我叫黎壹,天灵族人,来村里是为了寻一位叫佟因的姑娘,方才寻人心切冒犯了姑娘,我道歉。”
佟因垂脸,让帽子遮掩更多相貌,十分高冷地“嗯”一声作罢。
她想回木屋,又怕打开门被他看见魑,会暴露她跟李追玦的关系,于是站着没动。
“姑娘知道一个叫佟因的姑娘吗?今年约二十岁。”他奇怪地打量佟因,这女子跟村子里的村民生活方式大有不同,四周更是一个活死人随侍都没有。
“不知道。”
多说多错,尽量高冷。
“我前几日来过村里寻人,确定全村人无一遗漏,并未见过姑娘……”
“我刚从村外回来。”佟因打断他。
“敢问姑娘姓名年纪?”黎壹越看越觉得怪异,他们刚走她就回来,还住在这个木屋。
佟因自顾自坐在木屋前的台阶上,故意道:“天灵族的人弄坏我的东西不道歉,就在这盘问人。”
黎壹沉默片刻,诚恳道歉,而后不依不挠继续问她姓名年纪。
她不好总是躲躲闪闪不肯说,反而惹人生疑,便回答:“姓李,二十五岁。”
“姑娘看起来没有二十五岁。”
“谢谢夸奖。”佟因明知他什么意思,故意装傻。
黎壹:“……”
他倒还没见过这么油盐不入的女子,硬骨头般难啃,但为了小师妹,他只好耐着性子。
佟因不管他再说什么都不肯回答他,装作脾气古怪生气他无礼,自己默默堆雪人。
谁知道这个黎壹是个能缠的,愣是坐在她不远处,盯着她问长问短不肯走,非要问个清楚明白。
两个人耗了一阵子,佟因觉得魑应该闪走了,才起身准备回屋。
忽然瞥见远处李追玦和夫诸的身影在往这边走,佟因卡了那么一下,被黎壹趁机按住木门不让打开。
“李追玦既然来了,姑娘不去打一声招呼?”黎壹虎视眈眈地试探道。
佟因深呼吸:“打什么招呼?他是庙主我只是村民,哪有那个胆子,庙主路过罢了不必上前打扰。”
李追玦和夫诸确实是路过,两人一步一步慢慢往前挪着,比起他从前的步伐要缓慢不少,像慢放的镜头。
两人身穿黑色披风,在白茫茫的雪海中十分显眼,雪地上蜿蜒着他们的脚印,明明没有看过来,可被注视的感觉强烈存在。
黎壹死死按着门,笑出嘴角两个酒窝,十分虚情假意:“他怎么走这么慢?真是路过?”
佟因道:“老人家腿脚不好,走得慢些不是很正常?”
黎壹狐疑到极点,偏偏又找不出错处,没有贸然动手的道理。
“你再不让开,我就要求助庙主了!”佟因不耐烦地用脚踹木门,提醒他让开。
黎壹不想惊动李追玦,百般不情愿地收回手,就在这一瞬,天边凭空窜起一阵黑气,在远处铺天盖地。
他一看那个方向脸色骤变:“糟了!师兄的飞船!”
他拔剑就要飞,又忍不住回头看向佟因,她正好进了门,在门缝里瞥见他的视线,啪一声干脆利落把门关上。
黎壹左思右想,最终放心不下他师兄那边,咬咬牙飞剑而走。
光亮消失在天边的时候,佟因重新打开门,李追玦果然出现在门口,他抬手想拉她,可明明险些拉到她的手,又骤然收回去,最后小心拽她的袖子,把她拉回木屋。
木门被重重关上,李追玦看她身上:“他有没有伤你?”
佟因看他手足无措,分明像碰碰她,又十分纠结地停在半道。
好像她身上有毒,碰一碰会中毒,而且还是必死的那种。
“没有。”佟因看向他,发觉他半垂眼帘,底下暗光浮沉,飘飘渺渺无处落定。
她狐疑地凝视他想跟他对视,他撇脸躲开,她再寻他的目光,他再躲,来回几次后,佟因收回目光。
呵,真是在躲着她。
这躲躲闪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怎么他了。
她撩开兜帽,生气:“那日冲动的又不是我,搞得好像是我强迫你未遂。”
要躲闪也该是她好吗!?
她两步上床躺下,懒得理他。
静了一瞬,仿佛他已经离开,木屋里彻底没声。
佟因扭头瞥过去,他还在,沉默地站在原地,很认真地在沉思,像在思考宇宙的起源那么深沉。
他脸色依旧苍白,垂着眼看不出情绪,他张了张口又顿住,琢磨半日吐出来一句:
“不能生小孩。”
佟因:“……”
谁特么要跟你生小孩!
她思想很纯洁的好吗!她以为只是亲个嘴!
她又气又恼,快把自己气疯,背对着他把被子一盖把脑袋蒙住:“你自己生去吧!”
第32章 告白
“你喜欢小孩?”
李追玦问她这句话的时候,她正躲在被窝中,黑暗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这也是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作气得心脏疼,恨不得把他按下来,揉巴揉巴他的脸,冲他咆哮。
什么人啊?还没告白在一起,还没结婚成亲,脑子里都是生小孩。
她故意不理他,也是实在不知道怎么理,这样的问题让她无法回答。
被子被拉开,黄昏的光线透进来,佟因一惊,扭头看见他已经坐在床边,执着地微微垂眼,非要一个答案。
佟因好气又好笑,更多是羞恼,她坐起身抢被子,他单手拽着不放,拽来拽去拽不过他,干脆把被子都盖他脑袋上,眼不见心不烦。
李追玦把被子拉下,抬眼坚定地直视她,好像她一百年不回答,他要生生望她一百年,就算是死了化成尘埃,他也要盯着那一粒尘,从分子中扒出她的想法。
说实话,她觉得他顶着这张脸做这种事,有点犯规。
她无可奈何,张了几次口,最后才委婉地说:“没有人会还没告白,就要跟人生小孩的。”
“告白?”他显得很无知。
“对,就是你……”
佟因卡壳,总觉得光明正大地谈这种本该是默认的暧昧的事情,让她羞恼,她从没想过会有一天亲自教一个男人怎么追求自己。
她安慰自己,他毫无感情经历,在这方面是一张白纸,出生没多久就被关押一百年,后来的一百年生活也是一成不变,父母早早不在,这个世界消息闭塞,他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他很认真,毫无戏谑或轻佻。
佟因叹了口气,抱着科普教育的态度瞥他一眼,他安静地回视她。
“告白,就是男子跟女子成亲之前,要表明心迹,然后女子同意之后,两人正式在一起恋爱,一段时间的相处后,男子求婚女子答应,就能拜堂成亲,然后再生小孩,你现在是跳过了所有步骤,直接到了最后一步。”
佟因耐心教他,自认已经足够温和,若他在现代对一个女孩子这样,大概率要被人骂渣男。
看着他陷入沉思,知道他听进去了,佟因捏着被子的一角,目光在他脸上转一圈,从眉眼到鼻子,再到唇角,既然都教了,干脆教完:
“下一个下雪天,你告白。”
她喜欢仪式感,也想给他时间准备。
佟因折腾完被子,又卷自己头发,暗骂自己作为女孩的矜持都喂狗了:“小孩什么的,以后再说。”
她不是不喜欢小孩,而是作为一个仍然觉得自己是个少女的女孩来说,生育这种事太遥远,一点准备都没有,乍然提起让她觉得陌生。
“不能生小孩。”他说。
佟因:“……”
她气恼地拿被子缠他,粗暴地把他按在床上,疯狂揉他的脸,吼道:“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告白!告白!傻子!
佟因骑坐在他身上,双手撑在他耳边,她垂着脸,头发滑落,碰上他轻抬的眼睛,寂寥感要穿透时间空间,毫无阻碍地传递到她心里,她一肚子气重新憋回去。
他一副任她□□的模样,不反抗不拒绝,反而让她平静。
以后若是吵架,一看到他这模样估计立马吵不起来,谁会跟一个对自己完全没脾气,欺到他头上去,他也只是安安静静望着自己的人生气?
“魔子的血,会流到小孩身上。”
他与她对视,一瞬的茫然把他填满,过后是愧疚的侧开脸:“你……很喜欢小孩?”
佟因怔住,视线落在他紧绷的唇角处,所有克制的情绪,懊恼、无措、失望都被他压在唇边一角,即将失控。
她怔然半日,忽然明白到原来是她不懂他在意的点,她还在想着告白的时候,他已经想到很远的未来,他不愿意要小孩,不愿意他的孩子经历他曾经历过的事情。
黄昏的阳光渐下,天地重新被黑暗遮盖,木屋里没点蜡烛,一切都在失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