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话还没说完呢，便喷出了一口鲜红。
“我答应，我答应，姐，别说话，别说话了，好吗？”李锦捉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已然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了。
皇后捉着怀景的手，轻轻道，“怀景，母后，母后对不起，不能，不能再陪了，要好好的，听，听舅舅的话，听太子哥哥的话，不可任性，做个，做个有担当的公主……”
“母后……”
怀景伏在她的身上，已然泣不成声。
“我听母后的，我什么都听母后的，母后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啊，母后，不要丢下怀景一个人……”
皇后用力喘了一口气，无力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脑袋上，轻抚了两下便滑落，“怀景不是一个人，还有父皇，舅舅，太子哥哥，母后，母后会在天上好好，好好看着……”
第601章 像一头被人遗弃的小兽
“母后……”
怀景五脏俱焚，伏在她的身上，已然发不出声音。
皇帝嘶吼过后，整个人仿若被掏空，双眸空洞得就像干涸了千年的深深洞穴，没有了半丝的生机。
大手紧紧的揽着怀里的女人，很平静，平静得让人无端觉得心慌害怕。
皇后扯了扯他的衣袖，微微转眸，看向了他，嗓音轻得就像飘在半空的尘埃，“皇上，这么多年，臣妾不曾求过任何事情，临死之前，臣妾想求皇上一事，恳请，恳请皇上恩，恩准……”
皇帝空洞的眸子无悲无喜，黑梭梭的，竟然染上了风烛残年的味道，干涩的喉咙好像哑了一般，不说话，轻轻执住了她的手。
仿若执着的是一尊珍贵至极的珍宝，不敢用一丝力气，生怕捏碎了它。
皇后休息了好一阵，气息微弱的仿若已经听不见，嗓音轻若羽毛一般道，“皇上，怀景，怀景天性纯良，性格耿直，臣妾希望，希望她能自行决定自己的婚嫁，皇上不要，不要强迫她，好吗？”
她一生渴望恣意的生活，最后却被困在了高墙之间过一生，她不希望怀景像她一样。
怀景有太子哥哥，有无霜哥哥，一定不会像她一样的，一定会过得顺心顺意。
她睫毛微颤着，已无力睁大双眼，隔着一层雾蒙蒙看着皇帝。
她知道他心里有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她从不能动半点感情，不然便是万箭穿心一般疼。
她也不能把这事情告诉他，他信任寿王，一旦说出来，他跟寿王必定大动干戈，引起无穷纷争。
她守着这个秘密这么多年，一个人煎熬着，以为就能风平浪静，不想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那天端午节龙舟竞渡，她看见寿王一改往日低调，万众之下高调行事，想要在群众之中树立威望，她就预感到可能有事情要发生了。
不想，预感成真。
皇帝对他没有半分防备之心，可是，太子有，太子赶回来了，就一定能扭转局势，她相信太子。
她很累了，累得眼睛都睁不开，眼前模模糊糊的，皇帝的脸都看不大清楚了。
她用力用力的盯着皇帝的脸，轻轻笑了笑，嗓音如羽，轻轻扫过他耳边，“皇上，臣妾不后悔救了，可是，如果有来生，臣妾不希望再遇见……”
下辈子，她不想再入宫了，她想生活在北地她的家乡，她想策马在苍山上自由自的驰骋。
自由自在，多好啊……
她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美眸闭上，身子轻飘飘的倒在了皇帝的怀里。
“母，母后……”
怀景看得母后倒了下去，哑着嗓音，胡乱抚着她的身体，慌乱的叫着，像一头被人遗弃的小兽。
“姐，姐醒醒，醒醒啊姐……来人，太医，太医……”
李锦一边叫着毫无生机的她，一边厉声吼着叫太医。
场面已经乱成了一团。
皇帝沧桑得就像一个迟暮的老人，整个人就像油灯枯尽了似的，只剩下一只躯壳。
第602章 哪怕他是神仙也无力回天啊！
没有嘶喊，只是平静，平静得十分骇人。
轻轻“嘘”了一声，低低道，“们不要吵，皇后睡着了，吵着她会生气。”
怀景听得这话，哭得更大声了，一声一声喊着自己的母后，周遭一众随从听了都觉得心如刀绞。
年君生直接将院正拎了进来。
院正看见面前的场面，心下一沉。
他被关了几日，惊慌得还没回过神来，此刻看见浑身是血的皇后，惊慌都吓跑了，赶紧奔过来查看情况。
这么一看，震吓得差点没昏死过去。
皇后，皇后整个大后背都被劈断了，哪里，哪里还有半丝生还的可能啊！
到底是谁，竟然凶残至此！
他“扑通”一声跪下，一时间又惊又吓又心痛，压根说不出皇后薨了的话。
李锦一把将他揪了过来，冷吼道，“特么别跪啊，赶紧救人！不把皇后救回来，家等着陪葬吧！”
院正心尖颤得不成样子，又痛心又惊骇。
皇后是个好皇后，没有人希望皇后就这么去了，可是，整个大后背被劈断，哪怕他是神仙也无力回天啊！
狂抖着身子，颤声道，“皇上饶命，李侍郎饶命，微臣，微臣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啊……”
一边说着，一边磕头求饶。
“这个愚蠢的太医，还要做什么，本公主现在就一剑宰了！”
怀景公主满身是血，从地上执起一柄长剑就要杀了院正。
年君生眼疾手快，长剑“嗖”的一下抽出，挡住了她的剑尖，低低叫了一声，“公主……”
“年君生，……”
她剑尖一转，指向了年君生，不想，她也流血过多，变故太大终于无法承受，“哐当——”一声，长剑落地，眼前一黑，直接昏倒了过去。
年君生接住了她，一把将她揽到了榻上，看向院正，沉声道，“快，给公主看看。”
“是。”
院正应了一声，压抑住心尖的悲痛，细心给公主诊治。
公主身体虚弱，又流血过多，气急攻心支撑不住才晕了过去，没什么性命大碍。
院正帮公主诊断完，想要给皇帝诊断一翻，可是皇帝不许任何人靠近，静静的揽着皇后坐在那里，无悲无喜，眼睛空洞洞得也像一个死人似的。
一众人也不敢再劝，只能任由皇帝坐在那里。
太子有先见之明，早已做了布局，有三万精兵以平民的身份藏在了城中，此番李锦和年君生带这三万精兵闯入宫，很快就把皇宫从寿王手中夺了回来。
然后铁桶一般将皇宫守护住。
寿王和温国公逃出来后，也没时间再带人过来重新血腥镇压了，因为太子已经攻破了城墙。
他们把所有的兵力集结过来，想要与太子决一死战。
不想，太子比他们想象之中难对付得多。
而且太子竟然还提前策反了温国公军中的一名大将，温国公和寿王被太子的里应外合，还有将领的倒戈弄得气势失，不过一天的时间，太子便带人夺回了京城。
寿王和温国公知道大势已去，想要逃跑，不想被自家军中的将领捉住，直接送到了太子的面前，想要将功赎罪。
第603章 简直就肉眼可见的在衰老！
太子下令直接将他们关进了天牢。
萧双城带着一行人回宫，听得皇后为了救皇帝被温国公砍杀，怔忪了一下，心头十分震惊。
皇后平时看着，对父皇若即若离，看不出有半分的爱意，整个人循规蹈矩，冰冷无情，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做出了如此深情的行为！
也不知怀景会伤心成怎么样。
他知道宁无霜关心怀景，便抬眸看向宁无霜，不想，宁无霜已然一策马往锦玉阁那边奔去了。
转眼便消失不见。
萧双城：“……”
不是答应要做他的太子妃了么，这一回宫就记挂着别的姑娘是什么意思。
宁无霜跑去锦玉阁，不见怀景，说是在梧桐宫，她想了想，又奔去了梧桐宫。
宫中被关押的人都放出来了，死伤不多，宫人们正在恢复着各处，人人的面上都是十分沉重的表情。
实在是没有想到，一场变故，他们这些小小宫人没出什么事情，反倒是薨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管理后宫十几年，赏罚分明，整整有条，宫人们都特别心疼，是以整个皇宫的气压十分沉重。
怀景也是才醒来，醒来就跑过来梧桐宫。
她还没法接受母后就这么去了的事实。
只要不接受，她便觉得这是一场梦。
皇后已经被整理干净，重新换了一身衣裳，此刻静静的躺在榻上，精致的苍白的脸甚至还画上了淡淡妆容，躺在那里，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皇帝像一个木偶人一般静静的坐在一旁，轻轻握着皇后的手，温柔得好像生怕吵醒了皇后似的。
四周幡帘飘动，静谧得没有一丝丝声音。
好像宁静的午后，皇后娘娘还在睡午觉似的。
怀景看着里头的景象，五脏肺腑都像被生生剖开了一般疼，眼泪吧嗒吧嗒，再也无法踏进去一步。
宁无霜走到梧桐宫，看见怀景靠在门槛上，捂着肚子，卷缩成一团，无声的掉眼泪，心头揪成了一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