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升级文的男主果然不是好当的,起点大多低得可怕。
年年同情当初受苦的聂小乙,可同情归同情,要她跟着他一起受苦可不行。陪男主吃苦是女主的事,反派的正确打开方式是看着他们吃苦,顺带找机会踩上一脚才对。
可眼下,她似乎只能跟他共苦。
年年悲伤:若换了从前,这是多好的刷仇恨值的机会啊。她可以借机和他大闹一场,坚决不住这里。可现在她心里没底啊,万一仇恨值刷过头了,把自己坑了怎么办?
她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聂轻寒见她委委屈屈,却一声不吭的模样,心下一软:小郡主长这么大,休说住,大概见都没见过这样的地方,实在为难了她。
他忍住摸她头的冲动,温言细语:“要不你在院子里等一会儿,我打扫干净了再进来?”
年年点了点头,暗暗松了口气:算他有眼色,没有得寸进尺,要求她帮着打扫屋子。
聂轻寒从屋里搬了张干净的椅子给了她。
年年在马车上坐了一路,这会儿并不想坐,好奇地看向四周。聂家的屋子不大,只两间半,屋前种了一棵枇杷树,外面围了一圈篱笆,围出了个小小的院子。
年年心中生起亲切感。
她出生的那个世界,家在江南的一个小村庄,小桥流水,杨柳如画。她家就在小河边,黑瓦白墙,鸡鸭成群,也围了一圈篱笆墙。
只不过,她家的屋子比聂小乙的大得多,也要好得多。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衣食无忧,度日悠闲。爹娘兄长将她捧在了掌心,百般疼爱。
直到噩梦降临。
她死于非命,爹娘和兄长不知该有多伤心。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在努力地攒生命值。哪怕做反派是最不讨好,最被人嫌弃的任务,她也一直咬牙坚持下来。她想她的家人,想要再次回到他们身边,不想让他们为她伤心。
篱笆外已经围了不少好奇的村民,望着她议论不止。有胆子大的妇人开口问道:“小娘子是聂小乙新娶的娘子吗?”
年年从回忆中恍然回神,见妇人三四十岁的年纪,矮矮胖胖,一张福气的圆脸,看着十分和气的模样,想起了现世中同样有着一张圆脸的三婶,心头微酸,落落大方地答道:“是啊。”
四周顿时窃窃私语起来:聂小乙当年离开袁家庄时是何等落魄,听说已经沦落到人府上为奴的地步。没想到这小子倒是好运道,居然能娶到如此一个美娇娘。
只是看美娇娘的穿着打扮,半旧布衣,雕木簪子,除了耳上一副银丁香,再无其它饰物,着实寒酸。也不知怎的瞎了眼,嫁了聂小乙这个穷酸鬼。
好奇心愈盛。
见妇人得到了回应,其他人胆子也大了起来,一个年长的老妇人笑着问道:“不知小娘子是何处人氏,什么时候和聂小乙成亲的?”
年年觉得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随口答道:“我住静江府城,刚和他成亲几天。”
原来是府城的姑娘,才嫁给聂小乙没几天。真是可惜了,这么俊俏的姑娘,也不知她图聂小乙什么?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人群中有人吹了声口哨,阴阳怪气地问道:“小娘子看上了聂小乙什么,说说看,说不定我袁七也能娶到像小娘子一样的美娇娘。”
“得了吧。”有人嘲笑他,“还能看中什么?自然是聂小乙那张脸,你袁七什么时候把脸换了,说不定就有机会了。”
人群顿时哄笑起来。有人接口道:“聂小乙也就那张脸能看了。”
“小娘子,我的脸也能看,你要不要看看我?”
“算了吧,就你这身黑皮,也想跟人聂小乙比?”
“你懂什么,黑皮有黑皮的好,那些小白脸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小娘子,你跟着哥哥,保你得了妙处,再也看不上那些小白脸。”
年年听他们越说越不像话,皱起眉来。正要发作,一道清脆的娇声笑道:“袁四狗,玩笑适可而止啊。我家小嫂子娇滴滴的小娘子,脸皮薄着呢,哪能由得你们调笑?”
有人道:“唉哟,三侄媳来了啊。”
人群向两边分开,一个年轻俏丽的妇人挎着一个竹篮走了进来。
她肌肤微黑,却是生得明眸皓齿,穿着裁剪合身的簇新绸衣,勾勒出婀娜多姿的身姿。小巧的耳垂上缀着大得夸张的金耳,环随着她的走动晃荡不休;手腕上,一根小指粗的赤金镯子在夕阳下亮得耀眼。
四周嗡嗡的议论声越发大了起来。
被叫做袁四狗的惫懒汉子讨好地笑道:“小三嫂,你怎么来了?”
年轻妇人抬了抬篮子:“听说小乙哥回来了,我给他送些东西过来。”
袁四狗嘿嘿笑道:“三嫂真是人美心善,怎么不疼疼小弟?”
年轻妇人瞪了他一眼:“袁四狗,你皮痒是不,信不信我抽你大嘴巴子?”
袁四狗摸了摸鼻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三嫂,我看聂小乙讨的这个小娘子,好像比你还要好看几分。”
年轻妇人一对妩媚的大眼睛盯着年年上上下下打量片刻,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你是小乙哥新娶的娘子?”
小乙哥,小乙哥,叫得好生亲热。甩脸色给谁看呢?
年年不知道她是谁,懒得理会她,只当没听见。站了一会儿,她觉得脚有些酸了,施施然走过去,在聂小乙搬给她的椅子上坐下。
年轻妇人恼了:“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没听到吗?”
对方气急败坏,年年却是气定神闲,纡尊降贵地看了她一眼,悠悠然道:“问别人是谁之前,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
年轻妇人脸色一变:“你!”
年年嫌弃:“你怎么连起码的礼仪规矩都不懂?”
年轻妇人气得要吐血,偏偏年年气质高贵,随口几句责备,仿佛天经地义,叫人不由自主就信服了她。周围已经有长辈附和道:“聂娘子说得没错,老三媳妇,你问人家之前本来就该先自报家门。”
长辈发了话,年轻妇人不得不强忍怒气:“我是宝莲,小乙哥应该跟你提起过我。”
年年一点儿面子都没给她留,直接道:“没提过。”
宝莲:“……”
周围有人噗嗤笑出声来。袁四狗笑道:“三嫂,人家聂小乙娶了这么个美人,又是新婚燕尔的,提你做什么,找不痛快吗?”
宝莲的脸都扭曲了,咬牙切齿地对年年道:“我是小乙哥的义妹。”
年年:“哦。”早说嘛。
聂小乙还有义妹?从哪里冒出来的?年年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扒了扒,还是想不起书中有提过这号人物。
宝莲快气吐血了,对方还说她不懂礼仪规矩,看看,看看,到底是谁不懂?她咬牙切齿:“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小乙哥要是知道你待我这么无礼,会怎么想?”
年年想了想:“他应该会觉得我受委屈了吧。”若不是嫁了他,她哪需要降低身段和宝莲这种人论口舌?
宝莲一口气堵住,差点上不来:聂小乙到底娶了个什么样的奇葩啊?她受委屈了?就她说话那目下无尘,高高在上的姿态,到底是谁给谁委屈受?
她再也不想理年年,没好气地对围观的众人道:“都散了,都散了。该回家吃饭回家吃饭,看什么热闹?”
她素来泼辣,夫家在袁家庄又有势力,众人不敢得罪她,三三两两地散了。宝莲挎着竹篮往屋里走去,刚到门口,便见聂轻寒提着一桶水从屋中走出,见到她目光微顿。
青衫布鞋,竹簪束发,冷白的面容上,凤眼幽黑,神情平静。
宝莲看着聂轻寒寒酸如故的打扮,再看看自己手上的大金镯子,心里舒服了些:聂小乙那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再漂亮,再一派歪理、趾高气昂又怎么样,还不是嫁给了聂小乙这个穷酸鬼。
她打点起笑脸:“小乙哥,听说你回来了,我给你送些吃食。”
聂轻寒神色淡漠:“多谢,不必。”
宝莲一噎,勉强笑道:“你们这个时辰到,冷锅冷灶的,别饿着嫂子。”
聂轻寒看向年年。年年满脸好奇,乌溜溜的杏眼灵动,看看他,又看看宝莲,不知在想些什么。
聂轻寒不动声色,对宝莲道:“不必,你送来的吃食她吃不惯。”
宝莲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这夫妻俩是怎么回事,说话一个比一个不留情面?
她的眼泪哗的一下流了出来:“小乙哥,我是真的把你当作亲哥哥般看待的,一番好意。你不肯接受,是在怪我嫁了别人吗?”
年年闻到了瓜的味道:聂小乙你可以哦,不愧是男主,人在静江府,还能在六十里外的袁家庄惹到桃花,真有本事。
她忍不住插话道:“喂,那个,莲花义妹……”
宝莲黑脸:“我叫宝莲,不叫莲花。”
年年不感兴趣地道:“反正都一样,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宝莲一口气又被堵住了,深吸一口气,看了聂轻寒一眼:“小乙哥,我能说吗?”
聂轻寒神色淡淡:“你不怕丢脸的话。”
宝莲心下暗恨:到底是谁丢脸啊?你既不仁,就休怪我无义了。她看向年年道:“嫂子不知,小乙哥原本是想要我嫁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