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定定望着少年,半晌低下头,“我不怕告诉你们,反正你们不会记得,”再抬头时,她脸上浮起一抹笑意,“明白了吧,你们走吧,我不会有事的。”
王交警惊疑不定,却再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立刻上前把被下了药全身无力的少年背到身后,刚爬上窗台,想转身叮嘱两声,门口已经传来人声。
冉冉把人一推,“快走,我挡一挡!”
她趴在窗台上看着王交警滩过半人高的野草丛,向着厂区拦杆跑去,终于小松了口气,回身过来面对闯进来的几个绑匪。
几人进来一看,房间里除了地上晕了过去的女人,再无一人,立刻把地上的女人揪起来,嘴里叫骂着,“我呸,我就说这女人没安好心思,故意把我们支开,快说!人去哪了?!”
“还用得着问!”一个青年跑到大开的窗户前一看,立刻大喊,“在那!”
冉冉惊讶地看着对方完全无视了自己,下意识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便见自己已经不止是手,连身体都成了半透明,边缘……在虚化。
见不到,那更好!
冉冉抿了抿唇,握紧手中的玻璃片,将那要蹿出窗外的男青年一把揪了回来,毫不犹豫地在他身上一划,一道伤口迸出了血,他痛得在地上打滚嗷叫。
“怎么回事?他怎么流血了?”剩下几人面面相觑,脸上惊恐,都不敢再上前靠近。
冉冉趁着对方看不见自己,将人牢牢堵在房间里,待房间里的几人叫着‘有鬼’跑出去后,她也脚步踉跄地走出厂区。
人,应该带走了吧,她喘着气,看着自己的身体在阳光下从半透明变成了透明。
绑匪都跑了,整个厂区,估计就剩下她了……噢不,还有一个,她慢慢挪着步子,来到大门口被吊起来唇色泛白的少年身边,他看起来,已经是一副虚脱的模样。
就当是报他当时的一载之恩吧,冉冉忍着全身剧痛,将手中的玻璃片割在绳索上。
少年掉在地上,慢慢睁开半肿的眼睛,看见一道透明的影子,从空气中缓缓消失。
第92章
“回来啦。”
熟悉的声音从云雾中传去, 方冉冉的面容自雾中慢慢清晰, 依旧是往日的苍白脸色, 只是这时, 看起来多了几分雀跃, 似乎心情极好。
冉冉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间鲜血淋漓, 脚踝上的伤口依然触目惊心, 除了身体不再透明, 她刚刚受的伤, 一个不差全部在身上挂着。
“我要消失了吗?”
她脸上不见惊慌,只有掩不住的落寞。
“我告诉过你后果的,谁让你要去救那个齐光毅, ”方冉冉冷哼一声,对冉冉自取死路的选择,心里有些痛快,“回去自己的世界改变往事已经耗完了机会,机会只有一次,你想去救齐光毅, 就得付出额外的代价。”
冉冉沉默不语, 她不知道她做的事有没有用。
两次事件,她出现时,事情已经发生,她无法从源头阻止,只能见机行事, 她现在完全不知,后面是怎么的一个发展,她不后悔她的选择,她只害怕,她的力量太小,帮不到他们。
“可以告诉我,他们后续如何吗?”
方冉冉翻了个白眼,心想她怎么会知道,但见冉冉一脸期盼地看着她,心中又不免得意,哼,之前说得那么狂,现在还不是得求自己。
“你知道又如何?告诉过你的,他们不会记住你,你去了哪怕改变轨迹,他们也不记得有你出现过。”
冉冉静了一会,“那又如何,”她慢慢抬头看向方冉冉,“我爱的人,只要我知道他们好好的,记不记得住我,又有什么关系。”
她缓缓弯起嘴角,对着愣神的方冉冉露出笑容,“我爱他们,他们安好,我就满足。”
这话带着一股冷气,袭得方冉冉的心脏直坠,她感受到一丝莫名的震撼,心神震动之余下意识反驳,“我不信你的爱不要回报!”
“我当然要回报。”冉冉继续笑着,眼神略过她,望着远处,这里不管多远,看到的都是一片雾海虚无,不知何处是尽头。
她的生命,不知是否下一秒就会到结尾,然而到了这一刻,她才知道,她根本不惧。
“我希望我爱的人爱我,我们相爱相守,平安顺泰,如果这两者不能兼有,那爱与生命的长度,我选择他们的平安喜乐,这就是我要的回报。”
方冉冉“傻子一个,如果你不去救齐光毅,你现在可以回自己的世界,和你家人在一起,这难道不是更好?”
冉冉缓缓摇头,“我已经失去了父母,我回去,也不会改变我记忆中的遗憾,我只希望,还没发生这个遗憾的自己,另一时空的我,能过得幸福一些。”
“……”方冉冉横眉瞪眼,“我不和你讲些有的没的,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现在轮到你了。”
冉冉叹了口气,望了眼头顶湛蓝的天,“……好。”
再见了,齐光毅。
“我愿意回到原来的世界。”
说了这话,她在那个世界的身体,就会和方冉冉的互换,从此,再没有冉冉和齐光毅,只有方冉冉,只有齐光毅。
她交握着双手,看着方冉冉脸上浮起笑容,层层云雾将她包围,她要走了。
原本以为不害怕的,到了这一刻才知道,所有的惧意都被压到心底,不是不惧,只是不敢去想。
她握着空空的手腕,心里涌起祈愿。
还能有来生,能再见一面吗?
……
全身都是剧痛,恍惚间她看见一片绿光,仿佛是生命`之光,冉冉下意识朝着那方向而去。
“冉冉……冉冉……”
她听见有人在叫她,冉冉想低头看看自己,却发现这么简单的动作完全做不到。
她如今像是有形,又像是无形,只能凭着本能浮沉。
“你的愿望是什么?”
有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仿佛来自遥远,又仿佛从自己的潜意识里响起,她分不清是真的出现这个问题,还是自己产生臆想。
——“我想和他在一起。”
——“我希望他记得我,哪怕全世界都忘了我,他能记得我。”
有些事情,不需要想,心底就已经有答案。
冉冉想哭,她想,若是她的身体还在,她定然会哭泣,可是没有,她连身体都不见了,只能自灵魂深处涌起一阵悲意。
绿光慢慢变大,化为一阵绿雾漫了过来,慢慢的她感觉到一阵暖意,是一阵连痛苦都能抹去的温暖。
“满足你,去吧。”
她被绿光推着前进,她心里恍惚有所感,立刻急问“你是谁?是你让方冉冉重生的是不是?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是不是?”
她没有停下,依然在前进,同时感觉到有无数信息涌进脑海深处,像是烟花炸裂一样在眼前绽放,所有的灿烂在一瞬间爆发,然后,归于平静。
……
她的身体很痛,慢慢的,这些痛被一一剥去,有人在一下又一下地揉着她的手。
她的手……
她的手?
冉冉努力想睁开眼睛,一阵酸麻之后,她看到眼前一丝金光,那是阳光的颜色。
没待她看清楚,她的身体便被人转动,一只大掌抚上她的脸,声音干哑低沙,“你……回来了?”
她眨了眨眼,先看见一个v形领口,深色的薄薄单衣,外面套着件棕色大外套,而现在这件外套,将她牢牢裹住,她缓缓抬眼,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那人眼神深邃,剑眉冷冽,五官深刻,脸上棱角分明,和她刚刚才见过的少年模样重合在一起,将过去和现在相连。
她回来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她一时热泪满盈,泪才涌起,齐光毅便屏气低问,“你回来了,是不是?”
“我回来了,”她把自己埋在他胸口,不住哭泣,“我不走了。”
“冉冉……冉冉……”齐光毅除了抱着她低吟她的名字,根本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他身边的人,总在他不经意间离去,他抓不住,也无法把握,唯有她,是他豁了全部也想保住的所有。
她如果走了,他也不想留。
“嫁给我好吗?冉冉,我们结婚,我们永远在一起……”他捧着她的脸,和她眼睛对望,在这一刻,他觉得两人的灵魂都赤诚相对。
“好,结婚,”冉冉弯着眼睛,“我们永远在一起。”
……
冉冉醒了过来,发现许多事都不一样了。
首先一点,她回过去一趟,和方冉冉灵魂对质,这一番来回,现实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齐光毅告诉她,那天她从胡宅回来后,便陷入深度昏迷,无论怎么检查,身体显示一切正常,可是人就是醒不过来,换言之,她成了‘植物人’。
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一个结果。
胡畅纶大受打击,认为是自己连累的她,三番五次想留下来,就近照顾她,都被齐光毅撵回去,冉冉的事,除了自己,根本不允许别人插手。
齐光毅的动作,再加上胡畅纬的雷霆手段,很快揪出幕后黑手——薛文茵。
表面理由是不服气被胡畅纬甩了,想要报复他弟弟,但联想到她和冉冉之前的关系,很容易知道不过是打着一石二鸟的好计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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