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嘲笑，大家都静静地聆听着，听着那若隐若现的抽泣，看着那满脸泪痕的柳茉，谁都没有出声。
“你们知道吗？这个世界对女人真的很不公平，凭什么同样都是有意志的人，女人却要成为男人的附属品。”
柳茉捂住脸，脑里全都是不堪的过往，丈夫的无能，丈夫的冷漠，丈夫的风流无一不摧毁着她对世界的眷恋。
“真系所爱之人，即便奋不顾身也要为自己活一回，谁的利益根本就不重要，没有人会顾虑你的生死，只有无穷无尽的利益才能换来一丝笑容。残酷如他们，女人永远都是货品。”
柳茉抹了一把泪，她歪着头看向林月笙，忽而笑了。
“林大人可知晴儿妹妹为何有所顾忌，终是因为你是林家人，纵使你再强硬，你也穿不透林家那双魔爪，她不愿嫁你，也不过是不想让自己终其一生只能战战兢兢地做林少奶奶，你明白吗？女人不是附属品，她有鲜活地思想，你们男人有想过吗？她并不是喜欢刺绣女工，她也不是钟爱诗书，她或许只想着练武，只想着做饭，凭什么嫁给你就得剥夺这一切的爱好，做一个连她自己都不认识的自己，做一个别人眼里完美的妻子，她为何要遭这种罪，还不时因为你们男人无能。”
说到最后，柳茉嘲笑似的看向柳炎，她眉眼间笑出了泪花，她伸手抹了一把泪水，深呼吸。
“呵，真的很搞笑，男人能做的女人都可以做，凭什么女人的一生还得靠男人说了算，真的很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你知道吗？那个混账东西，每天带不同的女人来我的房间，他们赤裸着在我面前……”
她咬着嘴唇，眸子里带着怨恨。
“你知道吗？那时候我真的很想一刀了结了自己的生命，可我不甘心，我不能死，我还有我的炎哥哥在等我，我绝对不能死，那他死好了，他不是喜欢女人吗？我就送给他女人，他要多少我给他多少，他不是喜欢在我面前炫耀吗？我就强忍住恶心，我把他那罪恶的脸画下来，我花钱请人临摹，我让他做遗臭万年。呵呵。”
“他死总比我死好。就算没有红袖招那事，他也活不久吧，他那些欲求不满的妾，指不定给他戴了多少绿帽子，我都看在眼里，我看着一个个孩子出生，看着他欢天喜地地给别的男人生出来的野种取名，我就特别开心，我很开心，很开心。哈哈……”
她笑着抹着泪，这些年的心事全都倒腾出来，她就是一个罪恶的女人，她需要情绪得到释放。
众人唏嘘，但没有人去同情哪位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杜少爷，更多的是替这个姑娘感到难受。
“你们不知道吗？那个死老太婆天天指桑骂槐，天天跟她的那些孙子说我坏，说我是个贱女人，说见着我不用叫母亲，我才不稀罕呢，但欺负那个恶婆娘的事我可是很乐意的。”
想到那个老不死的老太婆，柳茉心里就憋着一口恶气，她恨那个女人，那个把她推上绝路的女人。
“那些孩子呀，呵呵，一个个都教得坏坏的，不叫我母亲我就让人使劲地给他们打板子，打完了就丢回那些院子里，那些妾都很怕我，因为我从来不使阴招，我向来都是光明正大地嫁祸。这事一多了呀，可不就有意思了吗？谁都不愿意孩子靠近那恶婆娘，她活该孤独终老，白发送黑发。”
柳茉眼中的怨毒慢慢散去，她说得云淡风轻。
“到头来，还不是求着我别走，还指望着我给她养老送终，还指望着我那微薄的嫁妆呢，真是可笑，他一死，家里就一扫而空，连他的孩子都被别人抱走了，一个老太太她还怎么活呀。”
说着说着眼泪干了，脸上却多了一丝悲伤。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她怎么不明白自己也是个女人，也是人家媳妇，她怎么就总想着自己吃过的苦再让我吃一遍呢，可我是善茬吗？我坏起来我连死都不怕，我会怕她吗？一个只知道三从四德的婆娘，愚不可及。”
柳茉眼里带着不屑，她嘲讽这那一家子，那伤害了她最美青春的那一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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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她在杜家曾那样艰难（二）
月渐渐隐去，星光却照样闪耀。
我看着柳茉这样一个传奇的女子，我真的很惊讶，她经历的这些破事也正是这古老文明的一大陋习，她说得很对，男人没什么了不起，女人也能自己撑起一片天。
“茉儿姐姐，这些年，你受累了。”我轻轻搂住那个颤抖着的身子，贴着她的背，感受着她的温度。
柳茉佯装得很随意，她歪着头看着柳炎，“柳大哥是不是也觉得茉儿是个可怕又可恶的女人？”
柳炎早已泪流满面，他头几乎贴在了圆滚滚的肚皮上，那整片衣衫早已湿透了，他始终鼓不起勇气再让她难过一会。
他稳住声线，淡定地说，“只怪那个男人太无情，也并非所有男人都如此，茉儿姑娘能讲出那样深重的往事，也证明了姑娘想要重新活一次，那好坏善恶还重要吗？”
“你说的就很重要。”由始至终，她在乎地也只有他一个人地看法，无论世人如何评说她，凶残的女人，残酷无情，背信弃义的女人，她都无所谓。
“我……我觉得茉儿姑娘活成自己想要模样那便好。”
做别人眼里的任何角色都太难了，不如做好自己，柳炎看得很淡，他只是心疼她。
“不必在乎别人的看法，只要不触及帝国律条，姑娘全凭自己活法，那自是最好。”
柳茉点头，虽然不解为何柳炎会不认她，但她相信，终有一天她会重新感动他的。
所以她也就毫无保留地讲述着自己的过往，不博取同情，她只想将憋着的事都吐出来，不用再背负着杜家那些前尘往事，从今开始，她就是柳茉，与杜家陌家再无半点关系。
“杜家看着光鲜亮丽，实则就是个空壳，他挥霍无度，我那恶婆婆不仅不管，还纵容他，当初娶我也不过是为了我的嫁妆，我嫡母为了攀附帝都杜家这个大家族，不惜牺牲我的幸福将我许配给一个未有正室便有几房妾室的男人，这个男人风流成性，成亲之后更是为所欲为，新婚当天，我以死相逼气走了他。”
柳茉想想都觉得后怕，她只要一想到那个肮脏的男人要压在自己身上，她就整个身体都发凉，当初以死相逼本以为会遭受到粗鲁对待，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就这样离开，而时候她才知道，这还多得她那个恶婆婆，说这种大家族的庶出小姐心高气傲，就得晾着她，新婚之夜就要给她下马威。
她倒是乐得自在。
“从此以后，他留恋花丛就一直把女人带回家，甚至连我的房间都霸占了，我也无所谓，只要不搞我，他爱动谁动谁，我就全当看戏。”
这样为了柳炎守身如玉，真是个笨女人。我瞥了一眼柳炎，瞪着他，做着嘴型说，“你个死胖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柳茉继续说，“后来那画册春宫图的男主就再也没在我面前嚣张了，我对他永远只有一张冷脸，对，他讨厌绷着脸没有生气的女人，所以我竭力做他最讨厌的模样。”
“他冷着我，恶婆婆恶言相向，对她的那些贵妇说尽我的不是，就差捏造我是风流成性的女人了。”
“在杜家三年以后，我才掌控着主动权，因为杜家的铺子基本上都在亏空着，儿子又没用，几乎惹上官非，对方讹上了杜家，为了不让他坐牢，为了还债，那恶婆婆就卖掉了杜家的十几间铺子，我低价收入了那十几间铺子。也就在那时，我做了杜家当家做主的，掌握了财政大权，他也就不闹腾了，恭恭敬敬地对我，可男人色是控制不住的，他为了钱不得不和我约法三章，所以我就纵容他去嫖，替他纳妾，看着他日日笙歌，无所事事，不再读书，我心里就快乐，看着恶婆婆耳提面命地骂他，我也更加开心。”
“为了离开杜家，我曾经试过无数方式，我想着留一大笔钱给他们就和离，可那个贪心的恶婆婆想要我的所有财产，还有我的命，既然她不仁那就不怪我不义了，钱我每个月会给他更多，玩女人之余，他有了闲钱，就跟着他那群狐朋狗友迷恋上了赌博，只是我没想到他运气会那么好，赌了五年，他竟然还能活着，没有什么外债。”
说到这，柳茉显然有些不屑了，那个该死的男人竟然能活多五年，白白耽误了她的五年青春。
“不过很庆幸，他还是死在了女人堆里，确实是上天有眼，让他死得很是时候。”
柳茉淡淡地笑着，想起杜家散了那会，那一个个抢着离开带光了杜家所有之前东西，就是老太婆那压箱底的棺材本也给掠夺光了，她就觉得解恨。
如果当初那一家人不对她那么无情，那她也不至于不给他们留半条活路。一个女人绝望到她可以不惜一切毁掉所有。
“这些年来支撑着我活下去的，就是炎哥哥，和炎哥哥那段美好的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