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太锐利了,她脚踝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伤口,溢出了血珠。
易桢这个时候哪有心思去管那个,直接把坏掉的脚镯收到自己的芥子戒中,翻身下床去看怎么破开禁制。
草。易桢有粗略看过布禁制的咒术,很明白这个把她困在床附近的禁制有多强,神色一下子凝重起来。
这恐怕……
她鼓捣了好一会儿没什么成果,估计自己没法破开这个禁制,干脆另想办法。阿青以前送过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给她,还包括她们花楼里的迷药,据说只要从口鼻吸入,便立刻起效。
待会儿试着哄小杜弟弟撤掉禁制,然后就找机会迷晕他。
易桢打定主意,把柜子上那个闲置的脚镯拿到手里,打算等听见小杜弟弟动静的时候套在右脚脚踝上,假装自己一直在乖乖地等他回来。反正待会儿也可以用剑划开。
易桢:计划通√
这么计划完,易桢靠在床柱上,拿出通讯玉简,看见李巘道长给自己发了一条消息。
【李巘:事情顺利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要是李巘道长待会儿能来接应她一下,她跑路成功的概率就是指数级上升啊。
易桢正犹豫不决,忽然听见墙外传来了两个人对话的声音。
她刚才就发现了,床后面的墙面其实是扇伪装成墙的窗,所以隔音效果奇差无比。
窗对着的地方应该是院子的某个角落,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床前开这种窗子。难道为了睡觉睡到一半热了好开窗吗?
先是小杜弟弟的声音,他说:“这里够偏了,就在这儿说吧。”
另一个人没说话,估计是点了头。
小杜弟弟在简单地讲述那个易桢看过的丰都刽子手怪谈。
等、等一下!
易桢听到一半,猛然醒悟过来小杜弟弟的状况是怎么回事。
他确实知道“易桢”已经死了。
但是他以为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所以他一直在强调“你是活人”,试图给她洗脑,从此保持活人的身体。
原来是这样!
易桢恍然大悟,觉得自己那个计划更加可行。她完全可以是忽然醒悟“我已经死了”,然后消失不见了嘛。
她正计划着,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另一个声音,很慢、很冷静:“你出来买这些东西又是做什么?”
是姬金吾的声音。
易桢脑子里“嗡”的一声。
杜常清:“丰都的古例,用生灵精气滋养亡魂,有可能致使亡魂返生。”
姬金吾一下子就领会到了自己这个同胞弟弟在想什么,意味不明地轻轻笑了一声,语调依旧是平静的:“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易桢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也愣了一下。
不过她看过的“生魂精气滋养”,都是从《聊斋志异》里来的。艳丽的女妖吸食男人的精气,以此获取修为变化成人形。
杜常清:“那是什么?”
姬金吾说:“是指燕私之事。”
易桢:“……”
他说出来了!草他就这么平静地说出来了!在自己的血亲兄弟面前提这种事情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吗!
杜常清显然不知道这个词具体指什么,他问了一个十分奇怪,甚至不能细想的问题:“这个事情进行一次就够了吗?”
易桢:“……”小杜弟弟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对吧!对吧!
姬金吾估计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答道:“应该不够。”
杜常清:“那八九次够吗?”
易桢:“……”
姬金吾:“一个昼夜?可能够吧。”
感觉姬总的语气吧,虽然是有些难,但也不是不能做。
易桢:“……”他是在说自己一个人,还是在说他们兄弟俩一起?
姬总你到底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啊!!草那是个两位数啊!你认真的吗!小孩子有奇怪的认知你要纠正他啊!你不要让他的认知变得更歪啊!!!你把嘴闭上会死吗!!!
两位数!你们没问题我有问题!
不行,一定要面对这个两位数的话,易桢决定当场承认自己是活人。
她是活人!呜呜呜呜是活人!
易桢正瑟瑟发抖,忽然听见墙外的小杜问了一个新问题:“这种事情需要几个活人呢?”
易桢:“……”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非常恐怖的事情。
如果她说自己是活人,小杜弟弟依旧会认为她是“以为自己是活人的亡魂”。
而亡魂需要生灵的滋养。
第75章 迟来的生理教育(下)
姬金吾终于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他一下子不能确定自己这位同胞弟弟是真的完全不知道;还是悲痛过度有些不清醒。因此姬金吾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暗沉沉找不到生气的眼眸抬起,看了过去,试图找到答案。
杜常清倒是完全没意识到。他如今和里面那位被他关起来的美人境况正好相反。
易桢是属于那种“没喝醉的人被认为是喝醉了,不管怎么说自己没醉都没用”;而他属于那种“喝醉的人认为自己没醉,在摔到沟里之前都会认为自己没醉”。
杜常清见自己兄长不说话,只当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不由得又回想起方才转述给兄长的那个故事。
绝对不能让亡魂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不然亡魂会立刻消散掉。
杜常清想到这一句,忽然记起床头的柜子里还藏着一床专门用来祭奠亡者的白纱。
桢桢能不能碰到床头的柜子?
杜常清一下子不敢确定,他张开禁制的时候,桢桢还在他怀里抱着,自然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没太留意别的。
现在他又不愿意兄长看见桢桢,没办法立刻走进去看看她怎么样,思虑片刻,立刻张开了一个范围更小、只局限于床的禁制,把原先那个禁制给解除掉了。
然后姬金吾开口了。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但是十分笃定:“你完全不懂燕私之事,对吧。”
杜常清顿了一下:“不是指祭祀吗?”
《尚书大传》卷四:“燕私者,何也?祭已,而与族人饮也。”
而且刚才兄长有提到活祭品的事情啊。
姬金吾:“……”
姬金吾有点词穷。他斟酌片刻,说:“你知道夫妻之间为了拥有后代需要做什么事情吗?”
杜常清心下“啊”了一声,结合前后的对话已经明白过来,脸上有些发烫,他强行压抑下去,想要维持表面的自然,倒是声音不自觉发哑:“……那不是叫夫妇之伦吗?”
姬金吾:“……”
姬金吾:“另一个叫法。”
杜常清想起刚才的对话,忍不住问:“这种事不是只能两个人……”
姬金吾:“……”
姬金吾:“你这么认为也可以。”
杜常清:“……”
杜常清目瞪口呆:“那、那这样的话,孩子怎么知道是谁的?”
姬金吾欲言又止。
姬金吾试图给自己的同胞弟弟灌输正确的生理知识:“有孩子和这种事情……不存在百分百必然联系。不一定都会有孩子。”
杜常清小声道:“也就是说没办法知道。只能看以后孩子的样貌吗?”
然后他们俩一起沉默了下来。
他们俩看了看对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不约而同地想到:“还有可能完全分不清楚。”
杜常清:“……”
姬金吾:“……”
姬金吾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要手把手教自己的同胞弟弟这种事情。他脑子里各种各样的紧急事情堆积在一起,如今却站在陌生的院落里,在一个看不见光的角落里,给自己同胞弟弟讲解一些过于隐私的事情,简直奇怪得令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杜常清更是觉得哪哪都不舒服。和向来尊敬的兄长讨论这种事情令他控制不住想逃,有种无意识触碰到不该窥探东西的诡异感觉。
姬金吾开始缓和气氛:“你多年闭关,不知道也没什么……我过些日子给你寻些能看明白的东西来。”
杜常清也连忙跟着他转移话题:“好的。所以令亡魂沾染生灵气息要怎么做呢?”
姬金吾:“……”
姬金吾:“我已经告诉你了。有个很有名的真事,后来还改编成了戏,叫《丹阳丞》,你应该没看过。”
杜常清被羞耻感和诡异的异质感搅得天翻地覆的思绪才慢慢回笼,恍然意识到自己兄长是什么意思,顿时整个人呆住了,几乎是有些失控地重复他刚才的话:“一个昼夜?”他刚才还在想,两位数的祭祀一个昼夜怎么做得完。
姬金吾:“……你刚才自己问我的。真要论起来,一个昼夜应该也不够。得到怀上孩子。”
杜常清:“……”
杜常清低声辩解:“我、我刚才不知道你在说这个。”
杜常清的声音越来越低:“这样不太好吧……”而且不可以有别的人,这样对桢桢太不好了。
姬金吾则开始陷入越来越长的沉默。他起初笃定自己的同胞弟弟是被人蒙骗了,屋子里一定什么也没有,为了把常清的情绪稳定下来哄回去,他才这么轻巧地回答杜常清的奇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