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国公府的大姑娘名叫周婷,如今正陪在冯妍身边,和冯妍说话。
“你今年要参加秋闱了,可有把握?”冯妍问道,其实她早就到了显国公府,只不过想要和好友说说话,才没有露于人前。
自从姑母允许女子参加科举后,许多女孩都已经参加了乡试,效果还不错,周婷也是如此,她已经是秀才了,只待参加了秋闱,成为举人,之后便能参加会试殿试,入朝为官。
过继后,她便改了称呼,称姑母姑父为母亲父亲,但是姑母并没有让自己改了对亲生父母的称呼,依旧允许她唤他们为阿爹阿娘。姑母一直说,亲情从不是靠口头上的称呼来维持的,靠的是彼此之间的感情。
如果说她对自己的亲生母亲是亲昵,那她对母亲就是尊敬和崇拜,在见到姑母之前,她从不知道一个女子也可以如此强大,也从不直到只要自己想,自己也可以强大起来,女子可以迈入朝堂,施展自己的才华。
跟着母亲,她见识到了很多,眼界也开拓了很多,在母亲的教导下,她也从普通的闺阁女孩朝着储君靠近。
如今,她已经能坦然自若地谈论国事,批阅奏书,可以和朝臣议政,关心国家民生,这是之前她想都不敢想的。
就像在姑母之前,没有人可以想像女子为帝,历史上女子当政的时候不少,诸如吕后之流,但是真正迈出最后一步的,却只有母亲。
所以,她也坚信之后的大燕,会越来越好,朝堂上的女性身影也会越来越多。
“还行,您也知道我之前只学诗经,其余的四书五经还有史书都是我自学的,这几年才正式请了师父,不过我觉得还可以,已经没有问题。”周婷对自己还是很有自信地,笑道:“原本我都做好了嫁人的准备,却没有想到有一日会峰回路转。”
周婷想了想自己之前的日子,十五岁前,家中给她灌输的思想就是嫁人生子,之后女帝登基,一系列的改革,更是提倡女子十六之后再出嫁,甚至皇太女如今都已经十八了,女帝才开始为其张罗婚事,而且取消了女子晚嫁要向朝廷缴纳的赋税。
正所谓上行下效,京中的官宦人家也都开始不让女孩太早出嫁,以免女帝不喜。谁都没有想到这一晚出嫁,倒是上一些女孩得到了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比如周婷。
周婷是显国公府的嫡长女,但是她在府中并不受宠,如今她的祖父母尚在,也就是显国公和显国公夫人,她不受宠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的母亲生她的时候血崩,虽然救回了命,但是却不再能生产。
她没有兄弟傍身,这是她母亲的一块心病,并不是说她母亲不疼爱她,相反,她的母亲最为疼爱她,只是担心她日后没有兄弟傍身,会在婆家受到欺负。至于她的父亲,祖父和祖母却都不喜欢她,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她的出生,让她母亲不能生产,她父亲没有了嫡出的儿子。
之后,她父亲一直宠爱给他生了长子的妾室,宠爱自己的儿子,不过她这个庶弟不学无术,根本不是周家的希望。她的祖父为此忧愁了好久,直到女子能够参加科举的圣令颁布,她的祖父才看到了她的存在。
她很感激陛下,若不是陛下,她可能早早地就被家中嫁了,再也无法照顾自己的母亲,只留母亲一个人在府中,被妾室欺凌,骑在头上,这是她忍受不了的。如今不同了,她可以科举,连不喜她,宠爱庶子妾室的父亲,见了她,也对她客客气气的,不再让妾室在母亲面前跋扈,她和母亲在府中的地位在一点点改变。
在她和皇太女交好后,府中又开始讨好她。比如现在,她要举办宴会,就因为她和皇太女交好,皇太女也会来,所以府中的一切她都可以调拨,这是她祖父给她的权力,这样的权力连她父亲都没有。
她知道只要她能考上科举,一直在皇太女身边效力,那么家中就会一直讨好她,讨好她的母亲,她也能逐渐将显国公府握在自己手中,她和她的母亲再也真任人欺凌的小可怜了,府中的人,包括她的庶弟都会给她让路,因为她现在才是显国公府的希望。
她庆幸自己在读书上有天赋,才学了几年,进步很快,连教她的师父都快她聪慧,加上她之前爱看书,自己钻研了不少的经史子集,所以她对这次秋闱还是很有信心的。
等到她考上了秋闱,便能入东宫,为皇太女效力,感谢皇太女这些年来对自己的提拔和照顾之恩。
“孤等着你的好消息。”冯妍拍了拍周婷的肩膀,笑道。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冯妍想到自己今日来这样宴会的目的,不禁有些头痛,说起来,周婷之所以举办这场宴会,还是因为她的授意。因为随着她年纪越大,满朝的大臣都开始催着她成婚,之前她还有母亲帮忙压着,但是随着她十八岁之后,母亲就不再压着了,只告诉自己,让她自己选太子妃。
对于选妃,她又不是小孩子,自然是知道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各方面都要考虑到。她是女子,女子为君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即便她是从太女的位置上去的,路一样不好走。
她母亲的丈夫,现在的皇后,也是她称呼父亲的宴衡宴大人,现在虽然是侍郎一职,但是大家都知道以她父亲的才华,成为尚书,甚至是成为宰辅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她母亲能选这样的人做皇后,她却不能。第一,她父亲是个自傲的人,除了她的母亲没有人能压得住,她敢肯定若是自己是母亲,她绝对压不过父亲。
母亲许了父亲参政,是因为父亲足够爱母亲,母亲也信任父亲,当然更重要的是,母亲能够压得住父亲。父亲年少成名,状元及第,年纪轻轻就是二品大员,这样的人只有更为传奇的母亲才能盖住他的风华。
可以说,若不是朝堂上做的人是母亲,依照父亲的才华和心计,这朝堂迟早会被把控在父亲手中。但有母亲在,父亲却甘愿臣服。这一点,她扪心自问,她是做不到的。
臣子再才华横溢,也有帝王这个身份压着,只这个身份,就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但若是臣子成为了皇后,到时候,皇后夺权可就名正言顺的多,再说在现在很多大臣心中,比起女帝,他们更想要男子主政。
她虽然压不住自己的父亲,但是她有自信,她可以压得住其他人。不过,那样太麻烦了,她不想给自己找这么多的麻烦。她现在眼界开阔了,知道有很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做,她不想为这样的事分神,所以,她想要选一个不会参政的太子妃,喜欢做学问,或者是别的,就如同当年的荣王一样。
等到冯妍到了宴会后,像她献殷勤的世家公子实在是太多,这样的场景她已经见怪不怪。许是因为她母亲准许父亲参政的原因,原本令世家避之不及的太女妃的位置,让很多人蠢蠢欲动。
冯妍对这些献殷勤的人并没有兴趣,百无聊赖地打量起参加宴会的人,突然她对坐在末位的一位身着蓝色衣袍的男子有了些兴趣,这人从始至终不曾离开过位置,对于来和他打交道的几人也只是浅笑着回应,并没有太多的交谈。
“那人是谁?”冯妍颇有兴趣地对着周婷问道,男子的气质并不淡漠,相反很温和,就像是温润如玉的公子,又有些出尘,遗世而独立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
“那是太医院院正的嫡长孙,好像叫杜溪,听闻不喜交际,只对医术感兴趣,对其他事情都很淡漠。”周婷赶紧回答道,她看冯妍的样子,很显然,太女对这位杜溪很感兴趣。
冯妍只觉得对方很符合自己选太女妃的条件,而且长得也很符合她的口味。
回到宫里后,冯妍便将自己看重杜溪的身份禀明了顾晗。
顾晗对冯妍的选择没有干涉,道:“你和杜溪说清楚,我再和太医院院正打过招呼,就让礼部准备吧。”顾晗对冯妍的选择一向都很尊重,她一直教育冯妍要学会自己选择,要有主见,这是成为帝王关键的一条,不要被别人左右你的想法。同时她也教冯妍学会察纳雅言,虚心听取大臣的建议,她认为有主见和听取意见这两者并不矛盾。
“你以后的路很长,我之所以选择你成为储君,这其中的缘由你应当你们。”顾晗笑着对冯妍鼓励道:“所以放手去做,去为天下的女子博一个更好的未来。”
“是,阿妍明白。”冯妍笑着道。提高女子地位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甚至不是一代帝王的事,她的兄长比她优秀的不是没有,母亲选择她,悉心教导她,就是因为她是女子,天生站在女子的立场上,她能够继承母亲的大志,继续改变女子的地位,解放思想。
正在这个时候,只见外面进来一位身着玄色衣袍,上锈八龙纹的男子,能不用通报就进入母亲殿中的男子,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冯妍对着男子行礼道:“父亲。”
宴衡对着冯妍点了点头道:“阿妍。”
虽然宴衡的养气功夫很好,但顾晗还是能察觉到现在的宴衡心情有些不好,问道:“怎么了?”
“清园中有人来回禀,说那位最近清醒了不少,还问废妃呢?还要见你。”宴衡说道。瘫痪后的熙宁帝一开始还住在宫里,后来就被顾晗挪到了皇家别院清园中,至于废妃,如今特指李碧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