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引着闻月至狱中。
彼时,审案室内,七皇子与江边客二人已候在里头。
多日未见,七皇子褪去了先前的乖张狡诈,发已乱成一团,显得狼狈无比。而江边客却毫无变化,即便身处狱中、面对生死威胁,他依旧眉目清明,像是将一切都看淡了。
见闻月进门,江边客还昂首跟她点头示意。
闻月回以一抹笑。
随后,大理寺卿开始问话。
面对大理寺卿所提,兵马乃谢翊豢养,实为嫁祸七皇子一说,闻月予以全盘否认。甚至当大理寺卿提及,七皇子称谢翊给他进献兵马时,闻月也在旁时,需她道出实情时。
闻月想也没想,便质问大理寺卿:“世子殿下若真是豢养那三处兵马,好端端地为何要进献七皇子?留着那三处兵马,无论是保命亦或是威胁皇室,皆能有妙用。何必借由七皇子一手,又进献陛下?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七皇子闻言,拍案而起与她对质:“信口胡诌!谢翊当夜是为了你!”
“可笑。”闻月勾唇,不怒自威,“我虽与世子虽差点成婚,但而今我为国师,早已与世子划清关系,决定奉陛下之命终身不嫁。我与他清白得很,岂容得旁人污蔑!”
“清白?”七皇子哂笑,“那夜谢翊抱你出府,仆从皆可见证。”
闻月垂眸,冷声道,“七皇子企图以我与世子私事,转移视线,规避谋反一事,当真是一派好心思。”
说完,她侧脸望向大理寺卿:“主审官,我已言尽于此。七皇子撒谎成性,企图混淆视听,还请您务必耳目清明,切勿听了小人之言。”
眼见闻月赤红着眼,俨然动了怒,大理寺卿暗叫不好。而今闻月与谢翊皆是晔帝跟前红人,他不过就是照例询问,根本犯不着为七皇子这种早已定罪之人,得罪了他们。
大理寺卿见状,草草了结了案卷,宣布审问结束。
七皇子对闻月恨之入骨,张牙舞爪地,恨不得当场杀了她。
好在狱卒手法迅速,彻底将七皇子压制住,收回狱中。
而由始至终,作为犯人之一的江边客,在旁悄无声息,任由狱卒带他来又去。
大理寺卿推开狱门,邀闻月离开。
狱卒领着江边客,跟在后头。
牢狱逼仄幽暗,虽四人成行,却无一人发言,周遭诡异的安静。
须臾后,行至狱中分叉路。
这条道,一条向明,一条向暗。
明的那条,乃是通往狱外的出口。暗的那条,通往的是关押重刑囚犯的死牢。
闻月是要往光明处走的,江边客是要往暗处去的。
两人注定,是分道扬镳的两派人。
可偏偏,就在踏出那分叉路口的那一刹那。
江边客忽然开口,声线清明,喊了她一声:“闻月。”
闻月本能地回过头去,却见江边客幽幽在笑,意味深长。先前,他眼中不加掩饰的攻击性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心若死水的平和。
她看得懂,江边客是有话要同她说。
闻月朝大理寺卿福了福声,道:“陈大人,我与江边客尚有些话要说,可否拨间审案室给我?”
“国师开口,那是自然。”大理寺卿点头道。
监狱门口,审案室内。
闻月摒退众人,与江边客正面对面坐着。
江边客与她对视一眼后,低头轻笑:“真没想到,七皇子府中离别之后,再见会是在牢狱之中。”
闻月说,“怪只怪七皇子刚愎自用,牵连了你。”
他不置可否,撩了撩碍眼碎发,抬起手,上半身欺过面前木桌,佯装威胁她:“你不会武,如此面对面坐着,不怕我杀了你?”
“不怕。”她笃定回以一笑,故意伸长脖子,肆无忌惮地往江边客的方向去了去:“你不是七皇子,你并不会因恼羞成怒而杀我。”
“为何?”
“江边客你本质上并不是个恶人,只是护错了主,才招致如此境地。”
闻月望向他的眼中,带着怜悯:“若七皇子曾有一刻听进去了你的谏言,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到此般地步。”
他语气平缓:“怕是你们早就设好了陷阱给他,根本逃脱不出。”
四下无人,江边客已为监下囚,闻月不想欺瞒他。
实打实同她道:“若我说我并非布局之人,你可信?”
江边客沉默,须臾之后,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我信。”
江边客说,“我唯独想不通的,是你到底何时入了谢翊一派。”
“我与他从来不是一派。”
“你胡说。”江边客蓦地笑出了声来,“你的心分明是向着他的。方才审讯,乃是我跟七皇子押得最后一根稻草。若你有一刻动摇,告知大理寺卿兵马为谢翊豢养,或许一切尚能寰转,可你早就放弃了中立的选择,而偏向了谢翊。这最后一步,是我赌错了。”
闻月失神,未置一词。
此刻,在江边客看来,等同是默认。
江边客向来是无比骄傲之人,连在狱中也亦然如此。见她不答,他也不逼她,只是语气不甘地问:“我记得,你曾告知于我,谢翊曾意图杀你亲子。”
闻月点头,说:“是。”
江边客问:“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你为何还要站他那边?”
他的追问理所当然,只是闻月却回答不出个所以然。
江边客并不知晓她与谢翊两世之事,而她亦不愿讲重生一世告知旁的人。
她唯独能做的,只是朝江边客颔首,呆呆回了句:“抱歉。”
江边客听出她语气中真挚歉意,急寻探究的情绪也渐渐舒缓。他回了她一句:“罢了,事到如今怪不得你,你我各为其主,输赢本不过是其中既定结果,我该接受的。想当初,若非我在东街头无意遇上你,故意使计以殷灵子要挟于你,再转而要挟谢翊,或许今日结局不该如此。原是我自以为是了……”
他字字恳切,闻月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悔与痛。
本能地,她将手撑在木桌上,凑过身去安慰他:“江大人,世事推着人走,结局本不是你我能定,亦怪不得你,更不必自责。”
她眼梢微微上扬,揣着明媚阳光的气息。
或许是处于这不见天日的牢狱中久了,她的笑竟让他有恍若隔世之感。
不知为何,江边客恍惚想起,那夜辰南王府后花园,他破门而入,便见着她香肩微露,一双光洁的眸子似孩童般澄澈,她伏在花丛之中,分明是一派清丽的长相,却叫人觉着,比那花更艳,一颦一笑皆入了他的眼。
或许就是那一刻,江边客被她迷了心。
以致于,向来待人极为防备的他,却对她格外青眼。
面前牢狱内漆黑遍布。
若不出意外,江边客会在不久后,因七皇子谋反之罪被并处。
可临死前,他是有一些话想同她说的。若此刻不说,或许终此一生他都没机会再说出口了。
江边客悄悄将手附在木桌上,企图借此亲近她一些。若上天能借他些胆子,他甚至想探出手,去抚一抚她的那双明眸。
只可惜,向来傲视一切的江边客,却在此刻没了胆量。
他对她说,“我忽然在想一件事。”
她问:“什么事?”
他唇角上扬,勾出一丝微弱的笑意,“若数月前,谢翊未曾以归顺名义踏入七皇子府将你带走,或许你我差一点就该成了夫妻……”
然而,江边客尚未说完,已有人堂而皇之地拉开审案室大门。
谢翊大步流星走进来,揭下覆身的玄黑大氅,明目张胆地披上闻月肩头。
须臾之后,谢翊侧脸向江边客,扬起的唇梢中满是危险诡谲——
“江大人,大可不必自寻烦恼。”
“毕竟,我谢翊是绝不会容得那样的情况出现。”
“能娶闻月的,只能是我。”
第74章 平歇
谢翊替闻月系紧大氅。
方才对江边客的针锋相对, 到了闻月这儿全然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 是裹挟着温柔宠溺地一声, “地牢阴气重, 你身子刚好没多久,是时候该回去了。”
距离冰鳞之毒解除已有数日, 更何况经御医调养,她早已药到病除, 又何来身子刚好一说。
闻月摆手说, “不必。”
谢翊舍不得治她, 却能治其他人。
她方才拒绝,他便扬声道:“大理寺卿人呢?”
大理寺卿颤颤巍巍地从门后走出, “臣在。”
谢翊正色道:“国师身子将将才好,你便让她在审案室内久留, 牢狱内阴气深重, 若国师因此生病,扰了我南施国国运,你该当何罪?”
大理寺卿早就听闻,辰南王世子对国师宝贝得很。
传闻中, 郎有情但妾无意。辰南王世子钟爱热脸贴冷屁股, 国师却总对他冷冰冰的。只是,偶尔辰南王世子被国师气极,也会拿旁人撒气。好巧不巧,大理寺卿今日就摊上了。
欲加之罪, 大理寺卿不得不受啊。
于是,他腆着脸走直闻月跟前,做了个请的动作:“要不国师先出去再说?”
闻月顿在那儿,睁大了眼,不情愿地瞪着谢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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