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月听完,重重地点了点头。
夜风将闻月的发吹得四散。
她伸手将鬓发捋至耳后,游走在院内,思绪出离。
王妃最后的那一句话,大有些一语点醒梦中人的意味。
先前,她确实因前世之事,对谢翊避之不及,生怕重蹈前世覆辙。但仔细想来,这一世的谢翊,已然是一个全新的他。她不该因上世之时,过多加诸在他身上。毕竟,今生与前世早有了焕然不同的改变。
前世之事,早在她前世沉塘时,早就画上了句点。更何况,前世时,为求达成夙愿,闻月当初也曾做过些迫不得已,对不住谢翊之事。那些事儿,早就无法再纠结对错,亦无法纠结结果了。
天已下起些些丝丝的雨。
落在她的眼睫、脸颊、嘴唇上,叫人清醒无比。
她想,今生或许也该换一种活法了。
闻月人微言轻,想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而如今谢翊所在,已是她最后一处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若辰南王与王妃的努力得有成效,她将会成为谢翊钦点的王妃。届时,她将会拥有比之前世更富余的力量与未来,她可以解救殷灵子,可以找到前世那个她一直竭力寻找的人,可以做到许多她想做的。
或许,重生是老天给她的另一次契机。
她理应认真审视谢翊与她的关系,再者……
她也并非对他毫无感情。
雨打屋檐,夜色已沉。
书房内,谢翊手持案卷,执笔正书写。
王妃自室外而来,丫鬟替她揩去身上浮雨,识相离开。
须臾之后,书房内只剩母子二人。
王妃乃庶女出身,从小自由惯了,见无下人在场,便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沏了茶给自个儿喝:“阿翊,这么晚还写东西?”
“时候尚早。”谢翊埋头写画,头也不抬。
王妃浅浅叹了口气。
她这儿子是哪儿都好,能文能武,在外名声四海,叫她在娘家好生有面子。可唯独遗憾的是,自他十五岁从军,便失了少年心性,行事成熟稳重,再不像儿时那般亲近于他。简而言之,便是将她那仅剩的一点养儿乐趣都剥夺了。
不过好在,闻月来了,她好像又找着了乐趣之处呢。
将那盏茶一饮而尽,王妃亲手沏了杯,递给谢翊。
她唇角微勾,扬着无边的笑意,说:“我尚以为这么晚不睡,是在等母妃消息呢。”
他笔尖一顿,终于接过了那盏茶,轻描淡写地问了声:“她那边……如何了?”
“刚去瞧了眼。”
王妃故意卖了关子,等谢翊抬眼急不可耐地向她,她才慢慢悠悠道了句:“她同意了。”
闻言,他喜不自禁对王妃作揖:“谢母妃成全。”
王妃眨眨眼:“母妃出马,必定马到功成!”
“那是自然。”
儿子难得奉承她几句,她已是眉开眼笑。
谢翊扔了笔,兜头将那茶水喝完,作势就要走出去。
王妃见状,急忙赶忙拦住他:“去哪儿?”
“去她儿看看。”
“这么晚了,别去了,母亲还有些话要同你讲。”
“是何事?”
“关于闻月的。”
谢翊闻声蹙眉。
王妃走至他身边,认真道:“闻月说,她曾有过一个十分逼真的梦境。”
“什么梦境?”
“关于你与她的。”
谢翊未答,只是一瞬间,失了神。
王妃道:“她说,梦里,你拥有百余姬妾,她为你生儿育女,你却弃她如敝屣。因那梦境太过真实,她才心生恐惧,对你生了芥蒂。”
听完,谢翊背转过身,不置一言。
旁人未能见得的角度之下,他的眼中情绪复杂,似有悔意、有无奈,但更像是拥有着无尽的悲哀,无法言诉。
他淡淡吐了句“我出去走走”,便出了门。
王妃从丫鬟手里接过伞,正想递给谢翊,却发现他已消失在雨夜里。
重回书房,王妃原想替他将书卷、毛笔收好。
当目光甫一落在那宣纸上,才发现上头竟然满幅满幅地写着“闻月”二字。
王妃长长地叹气。
她或许真是不了解自家儿子。她原以为他深夜点灯,是为读书,却没想竟真是在等她从闻月房中归来。她这自家傻儿子,到底是有多喜欢那个女孩子呀?
王妃暗暗下定决心,儿子想要的,她定要为他达成。
深夜,房门再度被人扣响。
由屋内望去,外头灯火映在窗纸上的身形颀长、脊背凛直,像极了谢翊。
可如今是在辰南王府,谢翊与闻月皆是尚未婚配,深夜到访实在落人话柄。闻月觉得奇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前去开门。
待到见到门外的谢翊时,她惊得眼睛都睁圆了。
谢翊一身白衫,肩上、臂上洇得都是雨痕,连发都被雨水打湿了。如今是腊月,淋了雨极易着凉。
瞌睡虫去了大半,闻月环顾四周,见周围无人,一把将他拉进房,阖上门。
她取了快干净帕子,边替他揩去身上雨水,边无奈道:“你怎么大晚上的还过来,连伞都不撑一把,如今时值腊月,淋了雨极易染上风寒……”
她叽叽歪歪地说了一阵,尚未说完,却被他猝然打断。
他握住她的腕,声线里藏了些闻月听不懂的情绪:“你与我母妃所说梦境,是你我前世吧?”
闻月愣了愣。
自她告知王妃,便想到了这一幕的发生。
她点点头,如实说:“确实。”
“那过去之事……”
这回,换她打断了他。
闻月撇开他的手,复又替他擦着雨水:“如你所言,过去都叫做过去了,那便做不得数了。前世是前世,今世又是今世。我虽原谅不了前世的你,但却也明白,你与前世无关,不该加诸在你的头上。”
僻静的房间内,无人发声。
悄然地,谢翊出神望向她:“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前世的我有苦衷呢?”
“我信前世的你兴许有苦衷。”闻月的手顿了顿,她蓦地抬头望向他,目光灼灼,像是在透过他,看旁的人似的:“但再怎样有苦衷,亦不该毒杀亲子。”
“或许事实并非你想象那样呢?”
“亲眼所见,何能为虚?!”
“你恨前世的我?”他每一字都咬得很是艰难。
“应该是吧。”她恢复往常神色,虚妄地笑了笑,“只不过,那些都说不清了,也不想说了。”
谢翊试探道:“那若我想同你说清楚呢?”
“如何说清?”闻月笑笑,“你是你,前世的谢翊是前世的谢翊,我原谅不了前世的你,但这一世,因我重生,许多事情皆生出不同。我已然明白,许多事情不该加诸在你身上,所以……”
“如何?”他黑眸中似有期待。
闻月放下手中的帕子,定定走向他——
“这一世,我想给你一次机会。”
窗外细雨连绵,屋内一室安静。
那密着的雨丝,像是透过打开的窗,窃窃飘了进来,落在两人的心上,湿润、绵长、又柔软。
她与他四目相对,神色笃定:“谢翊,我愿意相信你一次。”
“好。”他沉声回应。
“你想娶我为妻,对吗?”
“确实。”
他回答地一丝不苟。
闻言,她嘴角飘出一丝深深的笑意。
她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我可让你得偿所愿,但是……”
“但是什么?”
“我有个前提。”
谢翊微眯了眼道:“你想救昨日那女子?”
“正是。”闻月点头,“她叫殷灵子。两日之内,我要她安然。”
“好。”
毫不犹豫地,谢翊应了下来。
闻月确实想救殷灵子。
但更重要的是,这一世重生,精于算计将来,实在太累了。她想找个肩膀靠靠,安稳地过完这一生。依她从前选择此人只会是旁人,不会是谢翊。但如今情势之下,能保住她性命、完成她夙愿的,也便只有谢翊。
若当真逃不出前世阴影,那她愿意跟谢翊赌命。
毕竟,她对谢翊的了解远高出旁人。
同旁人赌命,尚不如同谢翊搏命胜算来的大。
而最关键的是……
闻月太想给他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了。
殷灵子不过是一介塞北清官之女,在上京不过是一枚送赏玩物,要想救出她,对于权势滔天的辰南王世子而言,易如反掌。
虽不愿意承认,但打心眼里,闻月知道,她只是想借此给他机会而已。
雨幕涟涟,夜静无声。
灯火辉煌的长廊上,闻月目送谢翊撑伞离开。
可将将走至前院拱门时,他忽地在雨幕里朝她回头,扬唇笑着问她:“阿月,若当下,前世谢翊站在你面前,你应当如何?”
闻月说:“我能接受你,但不等同于接受前世谢翊。若他此刻在此……”
她笃定望向他,眼梢带着决绝的笑意,一字一顿——
“我会,杀了他。”
第40章 地牢
翌日, 辰南王府谢翊书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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