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声开口和他说,“你先和他们说说话,我点灯。”
每个牌位前都点着灯,香炉只有一个放在正中间的位置,点灯这种事席驰从前从来没接触过,后来即便是周姨做了他也学不会,因为细节里有宗教文化的信仰在,便是清若跟着周姨学会了。
这会从爷爷开始给每个人点灯,过程中还要轻声念叨。
清若说是让他先说说话,但是席驰的性格,确实开不了口,他多年的教育塑造的世界观是唯物主义,但是因为对亲人的情感寄托,才选择在世界观之外立祠堂,也时常会过来坐一坐,其实他真的没有能说的话,人死如灯灭,或许一开始想过为什么父母在的时候没有更听他们的话,弟弟在的时候没有对他好一些,又或者是一些假设,假设他能早一点识破席子铭那畜生,保护自己的家人。
但其实都无济于事,因为他知道,没有假设,也不再有过往。
所以席驰即便设了祠堂,他还是不会再一味的沉溺在过去,他只能往前再努力往前,承载着父母的爱与弟弟的那一份未来。
一开始的几个月席驰一方面抗拒祠堂,一方面却忍不住来,情感矛盾。但是这会,他面色温雅,心境平和。
清若满脸虔诚认真,从爷爷开始到席驰的父母和弟弟,每一个人牌位面前都认认真真点了灯。所有的宗教信仰细节都无遗漏,佛家相信轮回,她自然要为这些亲人虔诚。
点完灯之后拿了香过来,席驰也站起来接,她也没问他怎么刚刚坐着就不出声,他的性格要是出声开始絮叨才是怪事。
两个人一共躬身弯腰,三扣之后上香。
席驰先上完了香往旁边退了两步让她。
清若视线落在手中的香上,面色印着祠堂里带金边的装饰有些透光,眸色温柔,“爷爷,爸爸,妈妈,臻臻。春节快乐。”
席驰原本一直宁静的心像是突然被灌入了滚烫的热油,瞬间融了个洞,又疼又辣,可是更多的是铺天盖地而来的灼热,随着心脏的跳动一瞬间四肢百骸都烫得冒烟。
他四肢僵硬,感觉身体的控制权已经离他远去,没有本能亦没有反应。
清若朝他转过头来,方才眉目间的温柔还没落下,话语依旧轻得像是棉花在血脉里拨动,“席驰~和爷爷他们说句春节快乐吧。”
席驰觉得自己像是被整个世界隔绝开,在一片漫无边际的血红中,他知道自己所有亲人被人害死,知道自己满身血海深仇,亦知道他苦苦压抑住的血腥残暴。像是天地之间只剩下他自己,没有来处,亦没有归途。
突然被滚烫炙热的东西砸进来,疼,生疼。
可是炙热,生命才有的炙热,生生在血红的世界里砸出了一条路,或许顺着走下去,就是他的归途。
席驰眨了一下眼,方才那些也不过是瞬间。
他这会觉得心脏生疼,被烫的,让他有点想要弯腰,十指也软到使不出力。
可是他更想笑。
席驰弯了弯眉眼,真的笑了。
眼睛一弯,眼泪就滑出来了。
清若瞪大了眼,这人是不是有点爱哭啊,泪点这么低的么,明明原身记忆里即便是父母离世时候席驰都只是冰冷着眼没流泪啊。
泪腺坏了?
清若有些担忧的上前,稍微垫脚去擦他滑下来的那低泪,“怎么了这是?脚疼吗?”
席驰摇摇头,方才的笑容已经收敛干净,他这近一年时间的第一个笑容,也不过刹那。
“没事。”
清若手还在他脸颊边,席驰抬手拉下她的手,在自己滚烫的掌心里握了一下后放开,“爷爷、爸、妈、小臻。春节快乐。”
**
有了可以春节快乐的理由。
——【黑匣子】
第17章 男主文中的女配(17
从小祠堂出来后两个人在餐厅准备包饺子,席驰不能久站,便坐着,清若觉得坐着不方便动作,站在他旁边。
两个人都不会,现手机上找了视频教学,搜索出来的不仅有常规家常饺子的包法,还有一些更漂亮更难的方法。
清若看得津津有味的,原本已经站起来准备动手,看了两个视频还干脆在席驰旁边坐下了。
席驰啧了一声,曲着手指敲了敲她的脑袋,清若不好意思的咳了一下,把手机挪到两人中间,“你看包哪种。”
席驰给出建议,“先包简单的,如果能包你再包喜欢的。”
上道,清若喜滋滋的挑了他一个眼神,打开了一个视频。
她站起来,席驰坐着,手机就放在两人中间,清若原本还想认认真真跟着学一下,结果包一个就发现,“挺简单啊。”
轻松完成,于是不需要看视频了。
周姨准备的面皮不知道是去哪特意买的,有好几个颜色的饺皮,但是厚薄大小都和寻常的一样。
清若挑着粉色的包,包了五个之后就得心应手了。
一看席驰,还是慢悠悠捏第二个,很慎重,看起来也有点笨拙,反正是不大会。
清若也没管他,反正过年包饺子的意义不在于包得多好看。
手上一边动作一边和席驰闲聊,“你考虑接公司的管理权吗?”
席驰抬头看她一眼又飞快低头盯着手里的饺子,他手大,感觉那饺皮在他手心里还没有三分之一,也不敢用力,生怕一扯就破开了。
“考虑。”话倒是说得四平八稳的。
清若哦了一声,“好像,从你回公司上班之后,大一些的合作都是三伯自己出面去谈的。”
席驰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话语无波,“这不挺好。”多为公司拉点重要合作来过渡之后的动荡。
清若听他答得无所谓,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席驰的脑子总比她好用,他自个不着急要不是她着急也没用,要不他心里有数。
“我们放点在冰箱,明天早餐吃饺子?”
“行。”席驰没什么意见。
于是两人包完之后放了一部分在外面,剩下的用保鲜盒装着放进了冰箱。
这会也才三点多,答应了她今天不工作,席驰这会也没什么事,他洗完了手靠在料理台边看着她洗手,“一会干嘛?”
清若也不知道,席驰不爱看电视,“看电影?还是我们两玩桌游?”
三楼有桌游室,不过里面的东西大多是他们几个小时候爱玩买回来的,这几年已经很少玩,不过家里有钟点工打扫,也干净。
席驰皱眉拒绝,“下棋吧,跳棋,五子棋,飞行棋,你会什么?”
清若洗完了手,转回身指尖还在滴着水,被他这话问的挑起了眉,不高兴的看着他,“什么叫会什么?我都会好吗。你会什么就玩什么。”
一边说一边扬起了下巴鼻孔睨着他。
娇气惯了,这种挑战小姑娘骄傲的话不许说。
跟个斗鸡似的,席驰看着她瞪着的眼睛抿了抿唇,从台上抽了纸递给她擦手。
清若原本满满的气势被递到面前软趴趴的纸巾给击了个溃散,偏偏这人尤嫌不够,口吻软软,“行,玩我会的。”人家可不像她一样小气。
清若像个鼓涨涨的气球,突然被戳破,还瞪着眼绷着表情但是气势已经散了个一干二净,到底要脸,扬着小脑袋哼了一声偏过头,“输得多的人晚上洗碗,敢不敢?”
席驰这才认真看了她一眼,小姑娘虽然毛病诸多,但是还比较有自知之明,至少知道他和她之间差距最大的地方应该是脑子。
这不可一世的下战书,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席驰挑眉,“好。”
席驰其实比较喜欢象棋和围棋,但是秉承着不欺负小姑娘的想法,选了五子棋和跳棋。
席驰一开始态度比较随意,也有意让着她一点。
但是极快的两输两次之后,轻轻磨了磨牙,坐直了身体。
这会两人在客厅,大沙发棋盘放中间,席驰坐一边腿放在地上侧着身子,清若则是直接盘腿坐在沙发上正对着他。
这会连赢两局,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直接蹭的站起来在沙发上扭着唱起来,“小垃圾~真呀真垃圾~垃圾大王就是他~我们的小垃圾……”
席驰刚归置完棋子,抬头看她。
很好,嘴咧得比上次问他作业时候大多了,记住你了。
清若被席驰那具有制裁性的冷淡眼神拉回理智,咳了一声,准备喝口水压压惊,懒得穿鞋,就坐在沙发上弯腰去够桌子上的水杯。
席驰伸手过来毫不客气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清若发誓,她真的听到了来自脑子里面的回响。
“嗷!”猛地缩回身子,捂着自己的脑袋,“席驰!”
席驰口气淡淡,不慌不忙,“你摔下去脸不用要了。”
说话间已经弯腰把桌子上的水杯拿过来递到她面前。
清若不接,捂着自己的脑袋戒备的看着他,才不信他的鬼话,“你这是害怕输给我,想趁机拍傻我获取胜利。”而后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看着他,“席驰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席驰猛的弯腰凑近她,他近来经常出门,原本养白的皮肤又有点偏向小麦色,整个人惯性透着冷寂而又含煞的气场,脸颊棱角分明,凸出的额骨上挑开一边眉角,突然凑近深邃幽黑的眼眸随之靠近,紧紧看着她,“哪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