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首的护卫哆哆嗦嗦的爬出来,瑟瑟缩缩的说了一通才讲到重点:“……方才、方才大少爷来过了,带着许多兄弟要进去打、打二少爷……老爷我们人少根本拦不住啊。”
周敬长叹一声,暗骂了一句逆子,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护卫继续哆哆嗦嗦道:“但是大少爷带过来的兄弟们不是不愿意出手,就是愿意出手的也被二少爷反过来打了一顿,就连、就连……大少爷的腿也在混乱推攘中给跌断了,是哭喊着被人一路抬回东院去的。”
周遭突然微妙的寂静了半晌,就连草丛中秋虫的鸣叫声都停了。
周敬半晌没说话,周围人也都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动不出声,秋叶寒风中一行人倒像是一副画似的,只有一盏灯笼左右飘忽着,略显鬼魅。
终于,周敬开口,问:“二少爷现在在干什么?”
护卫回道:“二少爷身边的来福去厨房另取了酒菜。”
周敬按了按额角,叫众人在外等候,随后自己走了进去。管家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周敬看着整个院子里唯剩的一豆烛火,低声道了一句:“他还没有弑父的想法。”
是没有这个想法,而不是没有这个胆子。
秋夜霜寒,周敬身形单薄,踏入院中行到长廊下,透着微开的窗,看里头的情况。
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周敬狠狠皱了皱眉。
屋内烛火忽明忽暗,只能照亮一方不大的空间,明田仍旧穿着那身学院的书生服,却是很没有礼节的随意躺倒在地上,斜靠在墙角,腰后垫着枕头靠着,身边地上摆了一碟花生,一盘烧鸡,还有一坛子酒。周敬看到他怀中直接抱着一坛子酒,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神情沧桑,双眸无神,眼神哀戚,整个人全没了方才在正院跟所有人叫板的狠气,反而显得有些颓废,甚至有些,可怜。
来福正跪坐在一旁无声流泪,苦苦劝诫着他:“少爷,您今日对夫人做了这样的事情,这府上怕是没您的位置了,您还这么小,以后可怎么办呀?”
来福比原身大不了几岁,说话倒是老气横秋的,还原身这么小,听得明田嘴角微微抽搐,神情却仍旧是一副哀戚悲伤,乃至有些绝望的模样:“来福,你可是说笑了,这府上,从来就没有我的位置。”
周敬额头一跳,心下暗道:荒谬!可看着小儿子这般可怜兮兮颓废的模样,却是忍不住停了脚,想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明田飘飘忽忽,像是没什么力气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小时候我拿她当亲娘,拿大哥当亲大哥,我被先生夸赞,先生在学业上对我严格要求,他们就劝我说先生不是个好的,看不惯我想着法儿的折腾我,把先生赶走,另请了大哥的门客教我。这也就罢了,我稍微上进点,幼时就苛待我,甚至还折辱打骂,及至稍长,即便知道她不是生母,只是一介妾室却也对她恭敬万分,我对外人如何,对她和大哥如何,她们又不是不知道……”
“十五六岁往我房里塞人,诱着我往这方面走,千番阻挠我不让我上进,我都认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便是知道了母亲因她和父亲的缘故难产而死,也因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未曾怪罪,无奈何,我对她无恨,她却要这般害我!”
“来福!我恨啊!”明田又灌了一坛酒,仰天哭喊长啸,末了又喝一口酒润润嗓子……嗯,周敬为什么还不进来和他谈心,难不成是他的演技退步了?明田这么想着,又默默喝了一口酒,把头靠在墙壁上,屈起一只膝盖撑着手臂,一副颓废沧桑的模样。
明田觉得,要是这个时候在周敬的角度给他拍张照片,这张照片的光影色泽乃至比例人物的状态内容都为上上等,拿出去展览说不定都能拿一个摄影奖。
明田只是干嚎,眼泪是半点也没流出来,但双眸中那样的死气沉沉和哀戚,看了就叫人心神一颤。来福很给力的大哭,问:“少爷、少爷,夫人……她,她怎么害您了?”
明田转过头去,一副不想说的模样,随后闷闷道:“来福啊,回府后我让你请大夫没请过来是吧?”
来福点点头。
明田继续道:“我被人在日常饮食中下了药,已经至少五年了,少爷我……如今怕是断子绝孙了。”
来福愣在了原地,周敬业呆立在原地。
在这个封建年代,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要是没有了生育能力,他的社会地位乃至自己的人生目标都要大打折扣,更别说明田的原身还是一介丞相之子,只要好好改邪归正日后不说出将入相,就是借着周敬的势荫蔽一个小官,也能入朝为官或是干脆的做个富家翁,绝不至于凄惨至此。
来福一愣,抱着明田的胳膊哭喊,哭喊的声音哀戚悲凉,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明田稍微侧了侧身子,抓起来福的衣摆放在他脸下给他擦脸。
来福边哭边喊:“少爷,你心里苦,却哭不出声,我来替你哭。”
明田用万念俱灰的神情掩住吐槽的内心:小伙子你挺不错的,入戏快又深,但是拜托别全糊我身上了啊!
明田头靠在墙角,烛火昏暗,他脸上的哀戚绝望之色却是那般明显:“这么多年我也不是没想过上进,可他们这些人何曾给过我机会?我已经想清楚了,不过一条命罢了,要就拿去便是,可惜了你,跟了我这么一个不成器的主子这么多年。若是这次……这次他能信我一次,我便是死,也心甘情愿了。”
周敬心神动荡,一时之间,想起种种,竟也老泪纵横,犹豫半晌,终究没有推门进去,反而掩面离开。
见人离开了,明田松了口气,推推仍旧靠在自己胳膊上痛苦不已的来福,把腰后的枕头调了个个,靠的更舒服了些。来福抬头,见明田一脸轻松之色,懵懵懂懂问:“少爷,您胆子真是太大了,连这种剁了夫人手掌的事情都敢做,万一以后……”
想起来明田以后可能的遭遇,他又泪眼婆娑了。
明田轻笑一声,推开来福站起身:“你连欺君之罪的事情都敢帮着少爷做了,区区砍掉一个小妾的手掌的事情又有什么?来福,你的胆子还是要大些才行,老是这么哭哭啼啼的,少爷以后还怎么带你出去见人?”
来福抽噎道:“我、我这不都是为了少爷哭嘛,对了少爷,你刚才说的欺君之罪……不会是真的吧?”
明田看了他一眼:“不然你以为,为什么皇帝会那么凑巧的在这个时候把丞相给喊进宫去?”
来福瞬间白了脸。
所谓姜还是老的辣,周敬一想通前因后果,再用种种心思去揣摩阮芸娘和周明锦的话语,纵然心再偏,他的心也都是向着自己的。敢欺上瞒下,把他当做一个昏聩无用之人,那是万万不行的。所以周敬一想通,就挥手让身边的人去查探府中之事,把阮芸娘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要查出来,其中的重点,就放在了阮芸娘对周明田的所作所为上。
明田被关了一天一*夜,第三天就被周敬给放了出来,还给他送了不少金银,另拨了好几个下人在院中和青山书院附近的别院服侍。明田半点愧疚也没有,全都舒心的收下了,随后大大咧咧光明正大的带着来福从正门出去,打算回书院。
这次路上碰见的周炎两兄弟,见到明田倒是知道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好,半点话也都不敢说了。
明田打量了两人片刻,见他们身形哆嗦,轻笑一声,用马鞭靠了靠两人的肩膀,见两人愈发哆嗦起来,大笑着出门而去。
第三十章 二少爷我其实超正经der
青山书院每月课时都有固定的日期, 每月三课, 上旬经疑,中旬史疑, 下旬举业。如今八月中秋刚过没几日,明田回书院正正经经听了两天史疑课, 还经了一次山长的课考, 这般好学之态, 倒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这其中首当其冲的就属周敬。他还以为明田那日的醉酒之言字字句句皆发自肺腑, 以为明田想要“改邪归正”、“求学上进”, 心下大喜, 不但没怪罪明田那日的多加失礼不敬,反而还敲打了阮芸娘和周明锦, 转身就让人给明田送来了读书的银钱, 说让明田好好求学,府上一应事宜不必多加烦扰。
明田听着来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老爷总算想起二少爷来了二少爷总算有出头之日了”的一番话,笑了笑,并不在意。
除了周敬如何心潮澎湃、长吁短叹小儿子终于有了上进心,其次大为感叹的则要数青山书院这些曾见识过原身周明田的学子夫子们。周明田的同窗们一个个在课堂上见到明田竟端端正正坐着听课,都不禁大为感叹, 原来京都鼎鼎有名的膏粱年少也会进学了, 而且不是过来睡睡觉走走神, 而是认真听课了。
明田来了三日,史疑课正好上完。
青山书院不愧是京都最有名的书院,夫子教课妙趣横生, 虽是史疑,却结合实事鞭辟入理,就连明田这样已经历过多世的人也颇觉有趣,能听几耳朵,有所增益。
明田来上课时,还曾有与原身周明田关系算可以的官家子弟与他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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