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不用着急,这儿我呆着便是,正好也有时间筹备一下,虽说是个认亲礼,但是能办的好点就好点,”邓智林道:“你别操心。”
关开涵松了一口气,道:“府城宵禁,我明儿一早,再回去。”
不然大晚上的在路上乱走,肯定要被抓起来。这儿毕竟不是县里,若是县里,其实你大晚上的乱跑也没啥事,一个县就这么点大,是不是生人,衙役的眼睛都知道呢,所以出门在外,在陌生的地方还是要当心的。
留谷县里,晚上那张广才天天出门偷听人家壁角也没啥事,正好了,他还能看看生人,真瞅见眼生的面孔大晚上的在街上行走了,他还能帮着喊人这种。
还有很多闲汉也有很多喝酒喝到很晚的。还不是照样摸黑回家?!
府城很严,那是绝对不行的。
“收拾,洗漱了睡觉,这些天你也累了,”邓智林叫他洗漱,关开涵弄好了,才躺到了屋里炕上,他也没来得及看这儿布置,只道:“开兰姐姐的事,雷哥与我说了,说是户藉差不多能办完了,可是真的?!”
“嗯,名字是我给她取的,以后她就姓关,叫开兰,是你姐姐,远房亲戚的女儿,户藉上算是不同宗的侄女儿,也能立得住脚。”邓智林道:“这两天,她开朗了不少。”
“那就好。”关开涵道。
不然她真的要出了什么事,关开涵心里也得背一辈子的内疚债。现在,他其实很感谢邓智林,在他自己还没有能力帮助关开兰的时候,邓智林一力挑了起来。这些事在他看来,就是必要的。
因为要是关开兰出了事,他以后不管走的再高,再远,只要想到这件事,他的良心就是一辈子也不得安宁。因为他是个有良心的人。有良心的人,总是比旁人承担更多的。
只是多一个亲人,关开涵稍微有点像做梦的感觉。
他笑了一下,道:“若是姐姐能投生在娘肚子里该多好。从小到大,我只四个兄长,除了小时候,他们对我还算疼以外,长大以后就都变了……而小时候的记忆,我甚至都有些记不清了。如果是姐姐,也许会不一样吧。”
邓智林也上了炕躺着,烛光很黯淡,他笑了一下,道:“现在也一样,人是分人的,她这个孩子特别好,你只要对她真心,她自然也会将你当成真正的亲人。开涵,人与人之间的缘份,未必全靠血缘。血缘是天然的情份,也是上天给的纽带,但很多人会斩断纽带,所以它并不是唯一的纽带,人与人相识,相知,还有其它的东西,叫心。”
关开涵应了一声。心里挺高兴的。他只是感觉到特别的神奇。只是大晚上的相见,就太冒昧了。
他也想得开,好饭不急于一时。
“书院里都交流啥了?!”邓智林道。
“交流往年科考的范围和方向,出题的喜好等等,”关开涵道。
邓智林心里一咯噔,道:“什么?!”
关开涵道:“我也觉得不太好,因此他们发下纸笔来的时候,我什么也没写,交了白纸,只对恩师说,没参加过科考,不敢妄言,没有经验,因此就没写上了。”
邓智林松了一口气,道:“山长可说了什么?!”
“山长说我是明白人,”关开涵道。
“现在已是入秋了,眼看着离春闱也很近了,不能妄言,否则要出大事,”这要不出事还好,一出事,一锅端,那是丑闻。
关开涵道:“府城书院明年春有好些个要进京应试的,府城举子很多,我连秀才都不是,哪里敢妄言这个?!”
“做的对!”邓智林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这老话可不假。这种事尤其的不可大意!”
关开涵点头,翻身朝向他,道:“今天开了诗会,很多府城的学生都做了很多诗,出了很多风头,我们书院也有人跃跃欲试,被恩师拦住了,只叫我们多学习,多思考,不叫做什么诗献丑。很多人都以为是恩师对他们所学不满意,其实,恐怕这里面,是有避讳的意思。”
邓智林道:“原来如此。”
“恩师说我不出头是很机灵,但这个过程是个难得的机会,叫我多看多听,少说。”关开涵道。
“胡山长这是看出来了你小子是故意不想露头的,”邓智林笑道:“山长应是很满意你这个不争不抢的性子。”
“要争抢也不该是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我只知道名声大了,位不配才,不是好事,”关开涵道。
“聪明。”邓智林道:“就听你恩师的。他说的,准没错。”
“嗯。”关开涵道:“爹,那些京城来的公子,我总觉得……”
这小子敏锐的不得了啊。
“是来招揽人才的,你的直觉没错,”邓智林沉声道:“很多人一股脑的凑上去,巴巴的显才摆能,然而被挑中了,是好是坏,谁知道?!我们又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哪一派系的人,万一被卷入什么争斗中去,可不是好事。像这种青眼,的确有一跃龙门的机会,做为学生,想要有一番作为也是本能,可是,混水不清,自己都看不清,只会成为炮灰。所幸你并不出彩,他们要挑也不会挑一个童生。来盯,只是为了盯那些举子的……”
关开涵沉默了一下,道:“只怕春试,是要出事?!有的争了……”
是下来招揽人才,进私人门下了,越往上,越是容易翻车啊。
“你只安心读好自己的书,多睁开眼睛看看,多听听,就行。”邓智林道,“这也是次难得的机会。”
关开涵点了点头,笑道:“反正我也不会作诗,也懒得作。我出身市井,还是实用主义。那些诗人浪漫,我虽向往,却知道,心里不足豁达与开阔,是很难追其上而项其背的,不敢作妄想。”
“若是有什么才子出世,你不嫉妒?!”邓智林道。
“不嫉妒,我不至恨人有憎人无,”关开涵道。
“好孩子。”邓智林笑道:“好好守住你自己的心就成了。”
关开涵应下,又道:“恩师问起来,想要抽空与爹聊聊。”
“别了吧,”邓智林一个头两个大,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我就是一白丁,他来寻我说话,也不相配啊,你说是不是?!以后你劝劝你恩师,叫他别寻我了。”
关开涵乐了,笑道:“我一定原话给恩师。”
邓智林无语,道:“你出来是向你恩师请了假的吧?!”
“当然,不然我能离队吗?!”关开涵笑道:“这算是恩师给开特例了。等这边事完了,我再来这儿,与爹一道回去,恩师准了。”
“行。”邓智林笑道:“我们耽误几天,比他们晚几天回家。但加快点行程也不怕。到时候咱们三个一道回去,雷哥的车马舒服着呢。”
关开涵应了。
夜也深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关开涵就慢慢的睡沉了。这小子这些天怕是累的慌,又是赶路,又是参加什么聚会诗会的,心累人也累。这一睡就特别踏实。
邓智林一乐,他前世虽年纪不大,但现在也是儿女双全的人了。这人生,真好啊。
雷哥住另一屋呢,怕打搅到书生休息,一晚上也没啥动静。
天不亮,水大娘就送早饭来了,盯住关开涵看了又看,道:“五爷这真是相貌堂堂,一看就是书读得好的书生。”
“多谢。”关开涵接过早饭,道:“姐姐好吗?!”
“好,好着呢,这个是娘子一早起来给五爷做的,说是读书最苦,一定要吃饱吃好,才能学进去,”水大娘道:“昨晚知道五爷来了,娘子心里一直惦记着。”
“你回禀姐姐,等我事忙完了,再正式拜见她。”关开涵道。
“哎。”水大娘欣喜的应着退出去了。
关开涵吃了早饭,怕耽误事,上了雷哥的车,匆匆的被雷哥送回去了。
水大娘却是高兴的很,她高兴也是有原因的,娘子有爹有兄弟,就是有依靠的人,她这做奴的心里也就有底气了。这当然是不一样的。
现在心里就是踏实极了。
“五爷遇事遇人,不慌不忙,一看就是书读的好,将来一定有出息,是娘子的依靠啊,”水大娘笑道:“而且相貌也过人,不怕娘子笑话,我这一生,也相过多少面,识过多少人,五爷这相貌,将来一定有大出息。”
关开兰听的乐了,道:“相面是真有什么说法?!”
“五爷年纪小,遇事能这么冷静,能是一般人?”水大娘道:“再则眼睛正直透亮,心思又通透不迂腐,这样的人,是这个!”
不是她瞎说,这位五爷除了出身低点,就是她以前的主家的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是一万个也比不上,那些人是真的养坏了,在金子堆里发霉了,都臭了。也就是赚个金玉其外。
水大娘也八卦的很,笑道:“我可找雷爷打听了,说是读书很好呢。”
关开兰也不懂读书的事,闻言只是点点头,道:“也没听爹说过书读的怎么样呢?!”
“就是得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书才是真读的好,天天在外夸孩子书读的好的,那基本一半是草包,还有一半就是被夸废了的。”水大娘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