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的,只有已逝丈夫的笑,那么暖。却也像风一样,散的快。无影无踪……
女子,像水中的浮萍,无根之人,除了随波逐流,半点不能自主。
她无力的靠在船舱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听着蔡家人哭的像模像样的,张广才撇了撇嘴,冷笑一声,道:“一千两卖女儿,那馆子里的老保子都没她这么划算……”
“这么急着送走,还不是怕煮熟的鸭子飞了?!”旁的人七嘴八舌的道:“啧啧,哪怕是作妾,好歹也得知道人家长的啥样,是老是小不是?!这叫什么事儿?!果然破落户就是破落户,这么不讲究,连个体面都不顾。”
“体面?!这种人家,能顾什么体面,只认银子,”另一人笑道:“有了银子,祖宗不认,六亲都能不认,还能叫体面?!听听,现在是哭的像模像样的,明儿开始,为这一千两,他家两个儿子能打起来,瞧着吧,有的热闹可看……”
张广才听了一乐,道:“打破脑袋才有意思呢……”
众人一时哈哈大笑起来。
船也开始撑走了,媒婆站在船头,对着岸上摆了摆手,然后进舱里去了。只有船夫在撑船,然后越来越远。
这一条河,也不宽,也不窄,但这是江水的一条支流,顺水而下,可以直到府城。若是大船,一日功夫就能到,若是这种小船,划个两三日也就到了,当然,在半路停靠的话,是另外一说。别看这一段水不长,但因为是江水支流,贸易点不少,有很多小码头,当然不像后世那样修的那么壮阔,就是可以停靠的小码头,有住的,有卖吃的,也有卸货进货的,若是停靠,还得耽搁。
但人都去了,蔡家人也不可能跟去,因此,也就没人知道蔡氏到底嫁的是一个怎样的人。
只知道传说是真有钱。
当然,也确实是有钱,一千两是真金白银,能是假吗?!
这事透着邪乎,百姓们都在寻思着莫非那男的是个大胖子,老头子,或是残缺的?!有病的?!等等的猜测很多。
但猜测再多,这蔡氏是顺水而下,从此以后,是真正的消失了。
船走了,吴仁与钱寿康也放心了,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雷哥则又去进货了。剩下的,都是他的事。
而张广才也是在到处听八卦,他就乐得不行,想要盯着蔡家,是不是晚上就分钱不均,要打破脑袋了。
哪知道,这才半天功夫,蔡家还没打起来,林老婆子的消息先来了。
“咋回事,咋回事,出什么事了?!”张广才生恐错过了事情,急的也不看蔡家的热闹了,拔腿就往林家跑。一面还问也要看热闹的人。
那人却也是看了热闹,道:“集市上有人说,林老婆子绞了头发,要做尼姑去了,也不知道真假……”
“啊?!”张广才怔了一下,道:“这是闹哪一出?!”
便急吼吼的跑到了林家去。
林老婆子看不着了,但是周边的人都说林老婆子确实是绞了头发,一门心思的要出家。
张广才只看到林老婆子的几个侄子和亲戚急的跳脚,在外面苦劝。
张广才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之前只觉得这老姑婆实在可恨,现在看着又可怜。
一个老太走过来道:“造孽啊,她对蔡氏也不是故意那么做的,只是儿子死了,一时钻死胡同了,现在大概是觉得有愧吧……”
另一个老太道:“也算是有良心了,蔡氏没走之前没闹,估计就是等着她顺利的嫁走。”
“倒也没寻死,便真算是良心了,”老太道:“这事若搁我身上,我怕是得一头碰死,真活不下去了,她也是可怜,为了蔡氏着想,也是不敢死,不能死,她要是死了……这事又该怎么闹呢,蔡氏脱不了干系,这两个,也是可怜人,可惜没缘份,哎……”
一时之间,竟是劝不住,林老婆子死活不出来,侄子们都快急疯了。
张广才往前挤了挤,寻到韩里长,道:“这是怎么回事?!”
韩里长叹道:“要出家,这一出家,生死都不算是俗家人了,都是庙里管生死,家财自然就要处理,散尽的。林老婆子要把家财都充公,交衙门以后照顾孤寡,她那几个侄儿肯?!正闹着呢,你说说这事,她也是真的,哎……”
张广才一时默然,道:“……与其余生忍受这些虚情假意的关心,还不如出家,这个,确实是能理解。”
“理解谁不能理解啊,只是这事不好处理!”韩里长郁闷死了,上前去劝林家侄子们。一时推推攘攘的,吵个不休。
得,剩下的也不用瞧了,左不过是难看至极的利益纠葛。
韩里长确实是处理这事一头的汗,特别的无语的。
韩娘子要进去劝林老婆子,林老婆子就是不肯开门。看样子,是铁了心了。
一直看到晚上,也没个结果,张广才便跑来邓智林这了,将今天的事一股脑的说了,倒豆子一样的全倒了出来,道:“她那些侄子确实吃相难看,哎。想一想,她的晚年,确实还不如在寺庙清净的吃斋念佛呢,总好过这些虚情假意,可以想象的利益纠葛……”
邓智林愣了一下,道:“可以理解。这样也是一条出路。总好过寻死。”
“可不是?!”张广才道:“我瞅着里长有的烦,近段时间不得消停,这蔡家要打破头,为点银子,这林家也是闹腾个不休,都得他来转寰,里长的活也不好干呢……”
邓智林没再说话,谁又能挡得住一个一心只想出家的人呢。
这个事,怕是定局。
其实清静的在寺庙里过,确实是比被侄儿们照顾晚年强。
那些虚情假意的嘘寒问暖,若搁邓智林身上,估计也恶心的想出家。这情况,还不如当初小涵冷冰冰的三言不答,四语不理的呢。
正说着,关开华来了,是一头的汗,带了东西来的。
“哟,关大哥生意做完了?!瞧这,风风火火的,还真稀罕少见的大忙人了……”张广才打趣道。
关开华道:“去,你也打趣起我来。外面这热闹,你也不去瞧,在我爹这说啥呢?!”
“正说外面的事呢,”张广才道:“外面这么热闹,关大哥没去瞧?!”
关开华哪有那个巴黎时间去瞧热闹,一直忙到现在呢,刚收摊。
“得,大忙人,估计也没时间去瞅,”张广才起了身,笑嘻嘻的道:“关大哥说着,我走了……”
“这也稀罕,今儿竟也不想听我们父子说啥了?!”关开华道:“这里的八卦不香吗?!”
“今儿不香,外面的香着呢,我还真得再听听去……”张广才真个的一溜烟跑了。那腿脚利落劲,跟阵风似的。
关开华一乐,道:“爹在家,是尽知城里事啊,有他这个人在,什么旮旯里的事都能拎出来说给爹听……”
邓智林也是一乐,道:“你有事?!”
关开华将酒一放,道:“还真有事,也不是来烦爹,就是说说闲话罢了,爹别多心。”
邓智林道:“我能多什么心,你说你的,我留一只耳朵,也不走心,有什么事,你们兄弟自个儿解决,我是不伸手。”
关开华现在也摸得清老爹是什么路数了,因此也没指着能靠着爹去敲打其它三个,他是得了不少好处,因此,再提这样的要求就真的过份了。
“就是昨晚上,开贵,开远两个爬了我家院子墙,摸进厨房去了,被我捉了个正着,本想打一架,闹一通,又怕事闹大,对关家的名声不好,太难听,我也得顾及爹的面儿不是,因此便没闹大,只是都挺没脸的,臊了他们一通,他们酸溜溜的跑了,”关开华叹了一口气,道:“这事闹的,传开来,多难听,为了方子,爬兄弟家院子墙的事都干的出来,这要是有心人乱传,什么偷人偷鸡摸狗的难听话都传得出来,我家还要不要清白……哎……”
邓智林只留只耳朵与他,也不发表意见。
关开华这纯属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好处得了,还想咋的,真打断爬墙的兄弟们的腿啊?!
他这上眼药,也不是啥好德性。这是真指着他说个话,管管他们两个呢。
反正邓智林当没听见。他要开口,那就难听了,直接给方子就得了。
关开华见老爹还真只给个耳朵,一时也无奈,又不大好意思,道:“爹瞧我,为着这个事,还特来说一通,也着实不该,得,我不说了,我自个与他们说去,请爹喝酒,这一壶酒,好酒……这蔡氏远嫁了,爹也伤心,这一壶是上好的女儿红,正好喝酒解愁了……”
“你来就是为说这屁话?!”邓智林没好气的道。
关开华嘿嘿一笑,也不敢多说了,他估摸着爹心里真的不自在呢,便道:“爹也想开点,拼财力,那是拼不过土财主,一千两娶个寡妇当妾,那得是什么智仗才干得出来的事,钱多了烧的慌……”
钱多了烧的慌的人正在这呢。
邓智林没好气的道:“天天干活累死累活,挣得多,动得多,还有劲在嘴上叭叭叭?!酒放下,人赶紧走,留下来也没你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