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学识在整个临淄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名气非常大,还真没遇到几个怕的,然而……
进了乐理室,他有心跟人比一下琴技,展示自己的高雅修养,结果被小豆子一个双手连弹给扰乱了心气,气韵尽失。
但大家给他这个世子面子,就当是打了平手。
一个世子跟一个宫学学子打平手?
他临淄第一才子的脸往那儿搁?
进了棋室,正好碰到教习老师在教棋,一听对方名字,根本听都没听说过,便约了这位教习对了一局,不过一炷香时间便露出败绩,他不敢再下下去,随手打翻一盏茶,搅乱了棋局,便蒙混了过去。
谢瑜全程跟着只是笑笑不说话。
其实元泓的本事是挺高的,只是,十两银子请来的教习,哪里是寻常人能比的,小皇帝的钱,谢瑜自是不会随便浪费。
元泓觉得自己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都没怎么跟谢瑜说话,忽然看见前面是算术教室,眼睛猛地一亮。
他从小就喜欢玩算筹,不怕说句大言不惭的话,若非王三省亲临,天下就找不出能赢过他的人。
“谢学士,不介意我去那边看看吧?”
谢瑜盯着前面眯了眯眼,“我觉得世子最好不要去为好。”
元泓觉得谢瑜现在还站在小皇帝那边,一定会维护小皇帝的威严,所以他越是不让去的地方,越可能是小皇帝的弱点之所在。
“学以致用,胜负不论,谢学士无需介怀。”
“我不介怀,我怕世子你介怀。”
元泓:……
一口气憋在胸口,元泓非得出了不可。但一踏进算术教室,他就懵了,白板上还挂着小皇帝出的课后习题,上面那些歪七八扭的阿拉伯数字,一个他都不认识。
就这样他还不服输,非得跟人比一下,结果,一个刚学会加减乘除的学生,将他这号称是临淄算术大师的人物给直接碾压了。
元泓那君子风度终于端不住了,他就不信了,他堂堂临淄第一才子,竟然没一样比得过宫学学生?
文不行,比武总可以了吧?
路经蹴鞠场,正好看到一群学生在蹴鞠,元泓也是气昏了头了,看到什么就想比个什么,想着万一就赢了呢?现在他急需要一场胜利来找回自己的颜面。
“世子非要玩的话,我找人陪你。”一扬手,“秋辞!”
一个异常瘦弱少年站出来,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元泓心思一动,这该是谢瑜要给他台阶下吧,挺了挺胸腹上场,结果刚开球,鞠就被人抢了。
而且他发现对方不仅动作快,而且非常准,左避右闪,不过三息时间,就进球了。
元泓:……
“方才本世子还没留神,被你窃了先机,再来一局!”
秋辞面无表情看谢瑜,谢瑜点点头,于是他又跟元泓比了一局,谁曾想,这一局元泓连三息都没拖过。
那位彻底爆发了,那伪君子面目再也端不住,第三局开始,不踢球,直接往秋辞脚上踢,若这一脚挨结实了,秋辞的脚踝怕都得废。
如此居心,堪称险恶,谢瑜大吸一口凉气,“小……”
“心”字未出,元泓已经倒地,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你竟然敢伤我!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打断他的腿!”元泓躺在地上哀嚎,却不忘记将滔天怒火发泄在这些没背景的学生身上。
只是,他忘记了这是谁的地盘,宫学之地,是御赐净土,容不得任何人在此仗势欺人!
人是来了一堆,但没一个人抓秋辞,反而都跟秋辞围拢在一起,直盯盯地看着他。
“你们、你们,都给我跪下!”元泓感觉自己的尊严被人按在地上摩擦,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如此大的侮辱!
谢瑜拨开人群上前,好心提醒道:“他们都是天子门生,只跪天子,不跪王侯……”何况你连王侯都还不是,只是个世子而已。
“谢瑜,你——”
谢瑜气定神闲得很,粗气都没一口,淡定说道:“泓世子,你受伤了,还是赶紧回锦华宫让太医给你看看吧。”
锦华宫三字似有巨大威慑力,元泓终于回了神,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那口气顿时泄了出去,从地上爬起来,本想拂袖而去,却忽然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正是萧瑾如么?
戴着面纱,萧瑾如的模样辨识不清,也不知道自己方才的丑态她看多少。
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元泓立刻摆出个礼贤下士的姿态,冲谢瑜一揖,诚恳道歉:“方才是我失态了,谢学士见谅。”
这人变脸当真比翻书还快。
“泓世子还是先看看脚吧,看伤得如何。”
谢瑜也不跟他废话,找了人,想将他抬回锦华宫,谁料这位觉得抬回去太丢人,硬着头皮说,“我能走,不用麻烦谢学士了。”
然而他这刚走了一步,就听得萧瑾如的侍女说,“原来泓世子竟然是个伪君子?方才奴婢看得清楚,是他抢球故意踢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却反咬人一口,简直无耻!”
元泓的脚感觉不能好了,额头冷汗直冒,半步也走不动。
“他才不无耻呢……”萧瑾如竟然还替他说好话?元泓心底突然升起一股窃喜,果然,自己英雄救美这步棋走对了。
他刚要乘机过去跟萧瑾如套近乎,忽然又听得萧瑾如说,“他只是不要脸。”
哈?
萧瑾如丢给元泓一个不屑的眼神,拂袖而去,幸好阿兄送她来了宫学,不然哪里能瞧得出他的真面目?
这种爱慕者她才不稀罕呢!
元泓感觉自己一双腿都不能要了,最后还是被人抬回锦华宫。
张太后见他竖着出去,横着回来,大惊失色。
“泓儿这是怎么了?”
元泓可不敢将宫学的事一五一十相告,他若说自己拉拢谢瑜失败,这位太后说不定转身就得换个人来扶持,不仅他世子之位不保,甚至可能连性命都堪忧。他的那些个兄弟平素被他欺压太多,哪个不是恨得他咬牙切齿的?
“没事没事,就是摔了一跤而已。”元泓赶紧应承。
幸好宫学看守严密,里面发生了什么并不会泄露出来。
张太后不疑有他,赶紧叫了太医来替他诊治,又叮嘱道:“萧瑾如在宫学,你找个机会去当教习,多跟她接触接触,小姑娘好哄,只要将她哄到手,安西都护府那二十万私兵就能为你所用!”
提起萧瑾如,元泓想死的心都有了,但他识得厉害,赶紧应下,只是……
当什么教习?
今天他一连四败,谁会让他当教习?
摆出一个谦虚的表情来,元泓说:“我年纪也才十八,跟宫学很多学子年纪相仿,又不像谢瑜那样考取了科举功名,当教习未免托大,不如去当学生更合适些。”
张太后对元泓的态度非常满意,“你懂得审时度势,又肯纡尊降贵,能屈能伸,以后必定能成就大事!”
欣慰地拍拍元泓的肩膀,“哀家亲自跟谢瑜说,他定不会拒绝。”
谢瑜当然不会拒绝,回头就去了立政殿,将元泓要进宫学的告诉了她。
“这些王公贵族应该都已经到上都了吧?你传出消息去,就说萧家有意要给萧瑾如招夫婿,二十万私军在那里摆着呢,那些世家公子一定很乐意进宫学与她当同学。”
没道理只便宜元泓不是?
消息传出,锦华宫那位气得跳脚,小皇帝这是什么骚操作,宫学不是她的男宠后宫么,怎么就开始堂而皇之地接受王孙贵胄了?
“哀家就要看看,谁那么没眼力见往宫学跑!”
但结果,当天傍晚,已经进京的一二三皇伯,六七八叔带着他们那些庶出嫡出的全都进宫了。
张太后:……
若没一个人在宫学打萧瑾如的主意,他们本也是不会急的,可奈何元泓已经进宫学了,他们哪里还敢怠慢?
元霄看着这些漂亮的王公子弟,心甚慰焉,“各位叔伯,朕并非要厚此薄彼,只是朕如今没有户部国库,实在养不起那么多学子……”
“陛下莫急,我们可以出束脩,只要能将孩子教育成才,多少我们都愿意出……”
都是一家人,元霄也不好太坑人不是,于是伸出一根指头。
“一两银子?陛下太客气了。”
“六皇叔,您误会了,朕说的是一两金子,而且是一天的束脩……”
卧槽,小皇帝,你咋不去抢?
“六皇叔不愿意的话,二皇伯您……”
“谁说我不愿意了?六皇叔还不至于差这点钱!”
元霄笑眯眯地看着几位叔伯为自己的孩子交了束脩,当即就安排他们第二天入学。
待人一走,元霄一边数银子一边吩咐谢瑜,“阿瑜啊,你再放出消息去,就说宫学也收女学子,看看她们愿不愿意来,学费可以减半哦。”
谢瑜正领了命要走,元霄又加了一句,“对了,告诉她们,摄政王会亲自教学,手把手教她们骑马射箭!”
谢瑜:……陛下,你这样是不是有点无耻了?
师荼刚踏进立政殿大门就听得这句话,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