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彦默默扶额,弯腰将那一箱银子抱起,搬到外堂,交给在这里守着的桓煊。
元霄跟出来,左右望了望,却没见着秦放,只有个师荼的小跟班桓煊在,心气儿有点飙。秦放那个混蛋还说自己不是师荼的人,都能跟师荼的心腹换岗了,呵呵……
桓煊刚接过银子,小皇帝却也一爪子搭了上来,深怕他抱着跑了似的。
这小模样,连桓煊都有点看不上眼:“陛下放心,这点银子我家王爷还真看不上!”不说我家王爷了,连我都看不上!
这特么就有点心梗了哈,劳资当宝贝的东西,你们不屑一顾,到底谁才是天下之主?
默默收回欲盖弥彰的爪子,元霄问:“秦放呢?”
“青楼。”
元霄眼睛猛地一亮,“走,我们也去!”
现在有银子了,不去潇洒快活一把怎么对得起自己?
柳彦一直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去,哗啦一声甩开桃花扇,悠闲地摇晃起来。
“这小皇帝还挺有意思……”
“他的东西,真那么好?”
不知何时他身后多了一位玄衣公子,那侧漏霸气,只需要往那儿一站,就会让人感受到一股压迫感。
柳彦感觉靠近他那一侧汗毛都竖起来了,但并不妨碍他气定神闲,眉眼带笑:“的确比王爷你提出那些赚钱的法子好多了。”
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大齐朝最大的两个主儿同时来找他,还都是为了钱财的事,只是一个提了无数个点子没一个能赚大钱的,而另一个只带了件东西过来,就被他肯定了……
师荼想想也有点儿幽怨,他们这些人出生就是世家子弟的,从小就享受优厚的爵位俸禄,哪里有想过赚钱这种俗事儿?
“要不,摄政王去把配方抢过来?”
师荼横眼,“果然无商不奸!”
柳彦讪笑,你连皇位都敢抢,配方算什么?
“不过,小皇帝应该知道我跟玄风军有往来吧,却还找到我,就不怕我跟你串通一气,坑了他的买卖?”
“他是故意的……”
故意找柳彦,故意将自己的一切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其实,不外乎是减小自己的威胁,保命而已。
柳彦不需要继续解释便也明白了。
大概没有哪只猛虎能够容忍一只小老鼠在眼皮子底下莫名其妙地壮大,只要让对方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才会将危险降到最小。
没想到,小皇帝倒是个聪明的。
“他的东西到底如何?”师荼终于没忍住问出这个耿耿于怀的问题。
“大卖。”两个字,简单明了。
师荼被他这份自信梗到了,自己想出来七八种赚钱的法子,他也顶多说个能赚点小钱,凭什那个弱鸡皇帝一套什么“卫浴五件套”就把他碾压了?
“摄政王,术业有专攻,不必介怀……”
“哈切!”
刚走出没多远元霄便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我怎么觉得有人在骂我?”
桓煊扛着银子,好心提醒:“陛下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昏君,有人骂正常,不必介怀。”
桓大少爷面上淡静得很,这话竟然是发自肺腑的,元霄斜眼:“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扎心呢?”
“扎心什么意思?”
“呵呵……”
平康坊,秦楼楚馆林立,士绅浪客云集,北面就是邸舍聚集的崇仁坊,东面是东市,周边各坊皆是达官贵人住所,还紧邻皇城,所以这里的热闹,绝对是上都之最。
一踏进平康坊地界,元霄就嗅到一股脂粉味儿,混杂在酒味中,丝竹笙箫,仙乐飘飘,整个纸醉金迷的温柔乡,再钢筋铁骨的男子汉进来,骨头都得酥软。
“陛下可是要去南风馆?”
南风馆?莫非就是牛郎馆?
“哪里有南风馆?”
小皇帝的眼睛竟然亮了?
不是,皇帝陛下,就算咱们好南风,能不能稍稍含蓄一点?
桓煊气郁地指了指南边,元霄抬脚刚要走,就听得旁边的得月楼传来一阵骚动。
其实上午逛青楼的很少,虽然很多姑娘已经开始唱歌跳舞,但白日行的还是风雅之事,也就弹弹琴,吟吟诗,整个平康坊还算安静的,所以这边的骚动就显得特别热闹。
元霄一转头,就见秦放被人轰了出来,穿红戴绿的老鸨叉着腰在门口骂:“都什么人呐,要钱没钱,进来就摸我家姑娘的胸!”
“我家姑娘秀色可餐,老娘认了,可你非要找胸小的,我得月楼姑娘个个婀娜多姿,像是那种能出平胸女子的地方么?”
老鸨觉得,这客人的要求简直就是对秦楼楚馆的侮辱!
听得此话的元霄看看自己平坦的小胸脯,也觉得受到了莫大侮辱。
将刻板的秦放往后一挡,也叉起了腰,“你这话就不对了,平胸怎么了?平胸就不配做人了?瞧不起谁呢?”
“俗话说一胸不平何以平天下?今日爷高兴,还送你一个词:胸大无脑!”元霄拿出当键盘侠的气势,气得老鸨脸上肥肉都在抖。
今天到底什么日子,开门就遇到这种奇葩?
“骂谁蠢呢?我刚刚是在说你吗?这么激动作甚?男生女相,一看就是被人压的!”
卧槽!
元霄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侮辱,撩起袖子就要揍人,桓煊赶紧将她拉住,没料到,小皇帝看起来弱鸡一个,力气竟然还不小,抱住了腰,他一双小细腿还能在空中继续踢腾。
“秦放,帮……”
“忙”字未出口,秦放已拔剑出鞘,嘭地一声劈断一块木栏,吓得老鸨踉跄后退摔坐在地。
“你敢再说一遍?”
什么“男生女相,一看就是被压的”,他家的小皇帝还容不得一个青楼鸨儿这样诋毁!
平素秦放脸上都是板板的僵僵的,没料到生起气来,面目狰狞得教人害怕,元霄在空中踢腾的小腿儿都踢腾不动了,生怕自己踢腾得不对,他反手连她的脚丫子也给切了。
“来人啊!杀人了!” 那老鸨坐在地上直接被吓哭了。
“你——”
眼见得秦放要发飙,元霄赶紧从桓煊的怀里挣脱出来抱住他施暴的手臂,“一阶泼妇,别跟她一般见识!”
常年练武的手臂很粗壮,然而小皇帝的胸部却很柔软,两相挤在一起,还随着小皇帝的动作磨蹭了两下,秦放耳根子蓦地一红,手里的剑抖了抖险些没握稳。
皱皱巴巴挣脱小皇帝的手,纳剑入鞘,秦放眼观鼻鼻观心,再不敢往元霄的胸口看一眼。
“关门关门,赶紧关门!”老鸨见秦放收剑,蹭地跳起来,门嘭地在他们面前关上,三个人就这样吃了闭门羹。
元霄同情地看着秦放,“逛青楼不带钱?”
明明跟平日一样的视线,秦放却感觉此刻有点烫人,撇过脸去,“钱不是被陛下用完了么?”
元霄心里一梗。
“我也没料到要那么多钱……”秦放使劲压了压脸色,看了小皇帝一眼,又补了一句,“粗鄙之言,陛下别放心上。”
他说的是老鸨的话,元霄什么污言秽语没承受过,当明星没被骂过,只能说明太糊,她好歹也算是三线花瓶小花,被人骂得想自杀的时候都有。
当时元霄就奇了怪了,花瓶不该是那种身材火辣的妖精吗?没胸也能当花瓶?现代人的审美都这么敷衍将就的吗?看看人家老鸨才是正经的审美观!
默默掏出两锭银子塞给秦放,“朕说还你就会还你,多出来的,好好犒劳一下自己。”别上个青楼只有摸人家姑娘胸的钱,毕竟是成年男子,偶尔消消火是应该的,这也是为了社会和谐发展不是?
秦放拿着银子,总觉得小皇帝似乎误会了什么。
“来,我们继续逛青楼……”
元霄的行踪全在眼线的掌握之中,既瞒不了师荼,也瞒不了冯彧。
她离开得月楼不到半个时辰,冯彧便带着官差来了,老鸨那个激动啊,跪在冯彧面前就哭述:“大人,您一定要为草民做……”
“主”字未出,冯彧一声令下,“封楼!”
老鸨都傻眼了,现在的官差都这么嚣张跋扈的么?
“这位大人,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得月楼干净清白,很多达官显贵都时常来做客……”
老鸨分明是要拿自己的后台来压制冯彧的意思,能在这上都立足,开这么大间得月楼,怎么可能没点背景?
“你后面那位是姓张吧?”
老鸨心肝一抖,这位竟是有备而来,敢来,自然就不虚张家。
知道后台靠不住了,老鸨赶紧又换了一副姿态,扑跪过去,抱住冯彧大腿,“大人,草民犯了什么错,你要封我得月楼?”
竟然骂小皇帝男生女相天生就是被压的,单这一句话不灭你全族,就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冯彧气郁得很,就算小皇帝男生女相天生被压,那也是被我压,由得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说道了去?
不管怎么气愤,但冯彧做事就是有规有矩,绝对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他展开万言罪状,正要给老鸨一个名正言顺,谁知,一众黑骑突然乘风而来,踏破了平康坊的平静,径直冲进得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