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霄露出恰到好处的失落表情,谢瑶却因为一声“阿姐”心头一颤,心突然软得一塌糊涂,解香囊的手突然急切了两分。
元霄怒了:“这是阿姐送我的,现在是想收回去么?”
谢瑶送的所有东西,都是小皇帝最宝贝的东西,即便是谢瑶也不能拿走。
谢瑶突然有些动容,“不是,我是想给陛下换个新的。”说罢,还将新的香囊拿出来给她看。
“殿下,这不是……”玉蔻要说话,却被谢瑶阻止了。
这是谢瑶给师荼绣的,一直没送出去的,但此刻,她觉得送给元霄也没什么。
有了新香囊,元霄当然高兴了,任她解下旧的,换上新的,还拿起来闻了闻,“好香,像空谷幽兰。”
谢瑶噗呲笑了,“陛下何时变得这样文雅了?”
“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得快乐时且快乐,人生短暂,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不是。”
也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谢瑶,她的眸色倏地一暗,再抬眸时,又是明媚颜色,“陛下若是喜欢,下次再给你做个其他样式的。”
元霄点点头,直到谢瑶去欣赏她精心布置的千秋殿了,捏着手里的香囊,她才长出一口气。
那个被解下去的,其实是含有□□的,不会要命,但会让小皇帝身体越来越差,想来也是谢瑶为师荼逼宫准备的一条后路吧。
现在换了香囊,这是不是说明,谢瑶已经被她彻底收服了呢?
元霄又疑心地拿起新香囊嗅了嗅,这只香囊里应该没毒吧?
千秋殿外,师荼站在门口,跟尊玉雕一样往里望,冯彧和桓煊站在他身侧。
“你说小皇帝到底什么意思?”还真就废后了,还给了谢瑶无上尊崇的地位,什么摄政王和长公主,听听就很般配。
这话当然是问冯彧的,桓煊哪里懂这些门门道道。
冯彧没回答,师荼回头看他,只见得他脸色有点沉郁。
反倒是桓煊煞有介事地说道:“昏君是不是打算修身养性?立政殿的宫女都全部换成太监了。”
听得这话,冯彧脸色更沉郁,的确是换成太监了,还是刻意挑选的,个顶个地漂亮。
就在此时,将官风风火火跑过来禀报:张太后携十万禁军跪在明德门外请罪。
元霄听了消息从千秋殿跑出来,“太后是要攻城吗?”
师荼一眼就看见了她腰间香囊,竟然跟他腰间花色一模一样,而自己挂的还是去年那只……
“张太后不是要攻城,而是在请罪。陛下,你要怎么做?”
元霄听着,这话怎么说得阴阳怪气的,忍不住将师荼打量了一眼,对上的却是冰冷的视线,顿时有点怂:“摄政王,朝政都交给你了,兵权也都在你手里,这不是该你拿主意么?”
“呵呵,陛下说笑了,你这不是还坐在龙椅上么,那就是天下之主,自然还是你说了算!”
尼玛……
你是想朕现在就禅位么?
桓煊扯冯彧的衣服,小声问:“王爷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冯彧摸摸桓煊的头:“这不是客气,这是煞气……”
桓煊:……
☆、第十四章 弑君
元霄气郁得很,也不知道哪里得罪师荼了,这个混蛋似乎打定主意不管这档子事,她只好带着秦放和一干千牛卫往明德门赶去。
上都仿的是唐长安城布局,从宫城穿承天门,入皇城,穿朱雀门,再走朱雀大街,横穿整个上都才到明德门。
穿整个上都城,那就意味着惊动了全皇城的大小官吏,也惊动了全城百姓。
太后在明德门外跪着,那满朝文武和全城百姓得怎么想?
一路过来,元霄就听见各种闲言碎语,不是说她昏庸无能的,就是说她不义不孝的,很少能听到张太后活该的。
人言可畏啊!
无论放在哪个朝代,舆论都是一剂猛药。而制造舆论的人,只给别人看他们想让人看到的,引导对他们有利的流言。
此刻跪在明德门外的张琼华就要看看,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皇帝,还能在她手上翻了天不成?竟然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判她的罪刑。
见元霄骑马狂奔而来,她赶紧又挤出几滴泪来,对着苍天,对着大地,对着十万禁军都攻不破的城墙哭道:“哀家有罪啊!对不起先皇嘱托,还让陛下受苦……”
元霄眼皮跳了跳,这特么还真是个戏精啊!
跳下马,秦放过来扶了一把,她赶紧拉住秦放说了一句:“待会别离开朕三尺,他们可能对朕积怨已久,会图谋不轨。”
秦放面色肃然:“陛下放心,您的命,只有我能取!”
元霄:……
忠诚咱不是这样表的啊大将军!
要不先杀了这个最大的内奸?
张琼华在那头哭得呼天抢地,寻死觅活,一帮佞臣拉的拉,哭的哭,简直做足了戏。元霄一个健步扑上去,用小身板硬撞开那些佞臣,跪在张太后面前,眼泪唰地砸下来,绝对比张太后更有说服力。
“母后,是孩儿不孝,让您受委屈了!”
张太后:……
众佞臣:……
“但你领禁军逃跑,不顾京城百姓安危,不顾文武百官性命,孩儿身为一国之君,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
呃,不是,那个皇帝,你特么拿错剧本了吧?
说好的昏君呢?
元霄扯着嗓门嚎,把张太后那些罪行当着围观之人又重新数落了一遍,不明就里的百姓和百官,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原本同情张太后,鄙视小皇帝的目光突然就变了。
“一个太后,竟然不顾百姓死活,不顾朝廷存亡,连皇帝都不顾,自己带着禁军跑了?怎么还有脸回来?”
“幸亏皇帝没跟着她跑啊,要不然,这上都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随后跟来的师荼突然就郁闷了,“这话说得,好像是本王要屠上都城似得。”
小皇帝不阻挠,他完全可以长驱直入,将伤亡降低到最小。
元霄越数落,张太后脸越黑,终于没忍住,大吼一声:“够了!”
元霄眨巴着泪眼,“母后,您还怨我?”
这小皇帝,戏演得比她还真。
张太后赶紧扯了扯脸颊僵硬的肌肉,揩了一把泪,又替元霄胡乱抹了一把脸,装出个慈母模样来。
“怎么会,皇儿做得对,是母后没讲清楚就带兵离京,不然,上都也不会沦陷,让你受如此委屈!”
反正不管怎么说,把矛盾往师荼身上带就对了,那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啊。
不远处,师荼睥睨着这边,张太后这是想带着十万禁军定他的罪是吗?
张太后也危险地看了师荼一眼,正想再接再厉,谁料元霄突然很大声地说:
“朕没有受委屈!”
“哈?”
“摄政王带兵入京,是为了清君侧,诛奸臣,奸佞不都被太后您带走了么?”
“……”
不等张太后反应,元霄已经站起来,愤怒地指着国舅爷张庆阳道:“你,身为国舅,私吞河堤修复款,致黄河水患,哀鸿遍野,民不聊生;你私占良田,造别院华府,致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你还纵容亲眷家仆鱼肉乡里,杀人放火……”
国舅张庆阳脸都白了,小皇帝发什么疯?
这都什么成年烂谷子都挑出来说?
张庆阳的独子张怀玉何时见张家受过这等屈辱,爬起来就要跟元霄理论。
元霄抓住机会,指着他的鼻子又是一顿骂:“你欺男霸女,逼良为娼,坏事做尽,还到处给自己的小舅子安插要职……”
就算张怀玉嚣张跋扈,但绝没到跟小皇帝当众撕架的地步,他欺近两步,伸出手,试图抓住小皇帝,让她安静下来。
“你疯了么?陛下若再胡言乱语,就别怪我不帮你保守秘密……”
“啊!”
张怀玉话到一半,突然元霄一声惨叫,手指尖似有什么粘腻的东西,低头一看,一把匕首明晃晃地插在元霄腹部,鲜血如注,而匕首的把柄不知道何时竟然握在了他手中。
张怀玉何时见过这种阵仗,人都吓懵了。
同时吓懵的还有秦放,张怀玉靠近,他锁定了他的一言一行,这匕首是何时过来的?
他刚要扶人,另一个人已经先他一步,将元霄拥入怀里,一脚将行凶的张怀玉踹了出去。
张怀玉直飞了六尺远,砸在地上,口吐鲜血。
师荼一手搂住元霄,一手捂住她腹部的伤口,这身皮肉可都是他的,竟然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挑衅?呵呵,简直活腻味了!
“把张怀玉给本王抓起来!若有反抗,杀无赦!”
千牛卫顿时将张太后一干人等团团围住,她身后的十万禁军严阵以待,战事一触即发。
“你们是想谋反吗?”
丞相王文启携百官赶来,身后还跟着南衙十六卫的军队。
张太后狠狠看了元霄一眼,元霄这个时候只能装死,靠在师荼怀里,大气不出。
冯彧也冲过来,要扶元霄,手都快搭元霄腰上了,师荼却突然转了身,让他的手空落落僵在半空中。
“这里,你来处理。” 师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