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敢问一句,陛下是要教导他们成为储君,还是要扣压质子?”有人小心翼翼地问。
元霄回头,弯眉浅笑:“诸位叔伯想是什么便是什么。”
也许是储君人选,也许是质子,也许两者皆是,谁知道呢?
众人猛地一惊,这才警觉,小皇帝好腹黑,她说的什么选储君竟然还挖了一道坑在这里等着他们。
莫非是因为今天他们搅浑水,小皇帝生气了?
这个漏果然不会给他们白捡。
元霄和师荼前脚刚走,皇室宗亲也没敢多逗留,后脚便跟着离开。
只是一行人出来时,都陷入了沉默,圣意难测,明明只是二十岁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那深沉心思竟然连他们这些老狐狸都捉摸不透。
“老王爷,你觉得皇帝到底是什么心思?”
东山王捻捻胡须,“他不是说了么?你们想的是什么,那便是什么?”
“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你能不卖关子么?
东山王大笑出声,“亏你们活了一把年纪,竟不如皇上小小年纪活得通透,他的意思该是,你们待他是什么,他便待你们是什么。你们待他如亲人,那么,你们的子嗣未必不可做储君,但若非要像今日这般跟他耍手段,那么,你们的子嗣就只能是质子。”
众人顿悟,同时他们终于意识到一个事实,小皇帝很聪明睿智,一句话不说死,像给了你承诺又像没承诺,还钳制了所有人。在是手段,啧啧,只怕他们这些老狐狸都耍不出来。
张太后也悟出了元霄那句话的意思。
“他真的是哀家养大的那个小皇帝么?”那个不学无术肆意妄为的小皇帝,哪里会这样掌控人心?
“太后怀疑什么?”
张太后摇摇头,她也就是忽然想想而已,谁敢冒充皇帝?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和能力?
“太后怀疑皇帝的身份?”临淄王再次抓住了关键。
“哀家只是胡思乱想而已,你不用放心上。”
“太后既然有了怀疑,为何不去验证?”任何蛛丝马迹临淄王都不打算放过。
张太后想想,的确,验证一下也无妨,不是么?
“那如何验证?”
“太后把他养大,该更知道他的习惯,如果不是,总能找到破绽。”
张太后眼睛默默一亮,看到了旁边案几上几粒花生……
师荼和元霄出来时,王瓒已经不见了,秦放从屋顶下来,告诉他们御史中丞裴忌在立政殿。
两人互看一眼,定是来为他那不争气的三儿子来求情的。
回到立政殿,御史中丞裴忌不知道在这里已经跪了多久了,看到小皇帝和摄政王双双过来,重重一叩首。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当众侮辱皇帝和权臣会有什么下场,而更严重的是,他是被人指使,肯定也是受了人诱惑,不知道对方许诺了他啥好处,若要认真追究起来,只怕他们裴家担不起。
求情的话他说不出口,他只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元霄和师荼互看一眼,最后师荼说:“他的命本是保不住的,但念在你为国为民这么多年的功劳上,就割去舌头,禁足三年,静思己过吧。”
裴忌重重三叩头,起身离去。
天下父母心呐!
师荼回头,发现小皇帝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摄政王,今天的事,谢谢你。”
头一回,小皇帝真心实意地感谢他,水润润的大眼睛,毫无防备地望着他,师荼胸中邪火蹭地往上涌,耳根子默默红了个透。
“陛下若实在过意不去,要不跪回来?”
哈?
刚冒出来的少女粉红泡泡瞬间碎了个渣渣。
自己刚刚那些感动,被他那一跪撩拨出来的心猿意马,简直成了一个笑话。
元霄气呼呼地回了立政殿,秦放迟疑了一下,郑重冲师荼躬身一揖。
师荼哭笑不得,他竟是连小皇帝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都扛不住。如果哪天真与小皇帝心意相通,他真怕自己会不顾一切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元霄在殿内等了约莫一刻钟,也不见师荼进来,朝往探了一回头又探二回,脖子都伸长了。
秦放忽然说:“摄政王已经走了。”
元霄:“……朕、朕看的又不是他?”
秦放像听不出她的欲盖弥彰,反而问:“陛下很在意摄政王……”
这话不知道是问还是只是单纯的陈述,却直击元霄内心。
是的,她很在意,至少在师荼跪下那一刻,满眼虔诚看着她时,她感觉自己仿佛拥有了全世界,心里胀满得不得了,那种感觉非常奇怪。
“他、他去哪里了?”
“该是镇北侯府吧。”
在摄政王说出那句类似表白的话时,镇北侯就离开了。
什么小皇帝没有后代,他就不会有后代这种事,镇北侯肯定听明白了,也不知道小皇帝那榆木脑袋悟不悟得出来,唉……可怜的摄政王。
更可怜的是,他们应该谁都不知道,小皇帝跟女人不会有后代,但跟男人却是可以有后代的。
师荼的确去了镇北侯府,提了酒,但并没有见到王瓒,他知道,王瓒此刻肯定不想见到他。将酒交给管家,叮嘱了几句,便回了宫。
此刻的王瓒,早在教坊包下了一间包间,酒喝了一壶又一壶,歌舞看了一遍又一遍。
师荼说出那句话时,他很愤怒,他做梦都没想到,为了个小皇帝,他竟然连皇位都舍得放弃,这将为他拼死拼活的玄风军置于何地?
又将一直为他筹谋的自己置于何地?
就因为一个小皇帝?
那个长得那么好看的小皇帝……
愤怒之后,他竟然生出了嫉妒,嫉妒为什么站在小皇帝身边说出这番话的不是自己?即便看不到,他也能想象,当师荼跪在小皇帝面前表忠诚时,小皇帝会是什么表情,一定很震惊,很感动,还会压制不住怦然心动。
那一刹那,他甚至想过,如果自己的身份跟师荼互换,今天,他有那样的勇气说出那番话做出这些事吗?
没可能的!
因为他从来不是一个能把感情凌驾于大局之上的人。如果说他跟师荼最大的分歧,大概就在这里。
可也因为如此,自己无法做到的事,师荼却能轻易下定决定做到,才会更加教人羡慕嫉妒和愤怒。
王瓒清楚意识到自己心态失衡了。
他给自己灌了很多酒,一杯又一杯,一壶又一壶,只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越是如此,越是无法平静。
“你们这跳的是什么舞?换一个!”
于是,舞姬连同乐师都换了一批,但下一批上来,他却更暴躁。
“偌大一个教坊,就没一个长得像样点的人吗?”
终于,换上来一个顺眼的,长着小皇帝的眉眼,小皇帝的唇,眼角还有一颗滴泪痣……
王瓒摇摇晃晃站起身,靠到近处半眯着眼打量她,“胸太大,腰太粗!你以为长得像就行么?”
舞姬:……
“要装就装得像点!”
舞姬:……
一滴冷汗从她额头落下来。
“把胸束起来,把腰勒紧点,换男装!”
舞姬:……
等舞姬束了胸,裹了腰,换上男装,这位终于消停了,整座教坊都松了一口气。
最后王瓒醉得不省人事,糊里糊涂被这名舞姬扶上了榻,之后发生了什么他都不记得,只是再醒来时,他看到一张女人的脸,而这脸竟然跟他做梦梦到的那张一模一样。
水润润的大眼睛,眼角的滴泪痣,挺翘的鼻梁,柔嫩的嘴唇……
关键是,这是一个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王瓒不蠢的哈
☆、第五十九章 纵火
怎么回事?
自己在做梦?
女人躺在他怀里, 娇滴滴的小模样, 满眼惶恐,犹如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野猫。
王瓒不自觉地想要安抚她, 抬起手轻轻摩挲她的脸颊, 光洁的额头,迷人的滴泪痣, 小巧的嘴……
当他手指一一摸过,额头黑了, 滴泪痣没了, 嘴大了……
王瓒终于被吓醒了,蹭地坐起来,那舞姬吓得一抖,赶紧跪到地上去。
“是谁让你扮成这般模样来勾引我的?”该不会是有人知道他在找跟小皇帝长得像的女人, 所以特地安排了这次艳遇吧?各种阴谋诡计在脑海里盘旋, 王瓒煞气顿显。
“明明是公子亲自给我画成这般模样的,竟然还冤枉我?”
王瓒:……
那舞姬终于忍不住这种心理煎熬, 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眼泪流过, 在脸上留下一道道沟壑, 再抬袖子一擦, 那妆容便彻底花了,露出她原本的颜色。
那张脸平淡无奇,还有点黑。
“公子不仅要我画成这般模样,还逼着我束胸, 收腰!我知道我长得丑,身材不够玲珑,但公子也不带这般侮辱人的!”
当时她真的好害怕,一个教坊那么多高手都搞不定的客人,最后竟然会相中她,把她画得这般倾国倾城,转头却说她故意用这模样勾引他……
她只是个小小的舞姬,因为长得一般,皮肤又黑,不管她把舞姿练得如何超凡卓绝,都没有客人愿意看她跳,昨日好不容易来了一个,竟然有这种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