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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大反派互穿的日常 [金推] (秀木成林)


  “迟儿啊。”
  和平时聊天时一样,皇帝问他:“这阵子是怎么了?为什么就对太子穷追猛打呢?”
  他拍了拍萧迟的手,叹:“父皇年纪大了,折腾着累啊!”
  “父皇才不老。”
  萧迟不同意:“父皇春秋鼎盛,才正壮年呢!”
  皇帝笑了:“都要五十了,五十而知天命,还不老啊?”
  “不老,我说不老就不老。”
  “好,那就不老。”
  父子笑说几句,萧迟才回答刚才皇帝的问题,“太子他德不配位啊。”
  “您看看,前有杨睢,后有朱伯谦,还纵门人侵占民田替斩死囚,如此种种,还有许多,他简直坠我萧氏先祖威名!”
  萧迟说起这些事,语气和神态和方才一个样,仿佛就是父子间的闲谈一样,议论的也并不是太子。
  端着茶盏过来的张太监后脊都绷紧了,小心翼翼低头继续捧着茶盘上前。
  萧迟侧身接过茶盏,“父皇。”将热茶递上前。
  皇帝沉默接过茶盏,刮了两下碗盖,“太子是庸常了些,管束门人也不力,只大体也还算过得去。”
  低头试了试温度,尚可,他喝了半盏茶,将茶盏搁在榻上的小几上。
  轻轻的“咯”一声,皇帝抬头看萧迟:“迟儿,你想当太子吗?”
  轻声地问,语调神态和刚才也是一样的。
  “太子?”
  萧迟想了想:“我不知道,这个我真没想过。”
  侧头望了望窗外,半下午的时分,厚厚的云层流动,缝隙中洒下一缕阳光,有点点刺眼。
  他侧回头,看皇帝:“不过我长大了,我不想像旧时一样有心无力了,我也不想再被人随意摆布了。”
  天光从半敞的槛窗投进来,投在萧迟的脸上,皇帝静静看着他。
  这个儿子眉目轮廓和从前是一样的,但神态不知不觉变了,往昔那个桀骜不驯的模样经早已模糊,记不清了。
  他肩膀宽了,人稳重了,坐在他的榻前,很认真地告诉自己,他长大了。
  “是啊,你长大了。”
  静静看了萧迟许久,有风吹拂窗扇“咯嘚”一声,皇帝点点头,仰在引枕上片刻,对萧迟说:“好了,父皇坐久了有些累,你先回去吧。”
  萧迟起身,扶皇帝躺下,掖了掖被角:“父皇好好休息,早日把病养好了才是。”
  “父皇,儿臣回去了。”
  “去吧。”
  厚厚的猩猩绒地毡吸附了脚步声,衣料摩挲声渐去,三皇子离开了东稍间。
  很寂。
  良久,张太监才小心抬头,往罗汉榻窥了一眼。
  皇帝闭目躺着,安静无声,神态和之前也并不二样,但总感觉异常压抑,且无端端,他有种皇帝一下子老了不少的错觉。
  张太监小心低下头,不敢再看。
  ……
  萧迟缓步离开。
  步伐不疾不徐,和进去时一样,宫人太监无声福身问安,也与先头并无二致。
  但他知道,在踏出殿门那一刻,一切都不一样了。
  回不去了。
  立在紫宸殿高高的汉白玉台基上,秋风猎猎,鼓荡他的袍袖衣摆,他抬头,看天际阴云急剧流动。
  他挺直脊梁站着。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话出口时,他心中是有快意的。
  往昔的种种郁愤无力仿佛都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但快意过后,他发现自己并不高兴。
  他不后悔,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事情真正发生以后,不可抑制地,他的情绪低落了下来。
  突然很想见段贵妃。
  他的母亲。
  萧迟一步一步下了陛阶,他没有回明光殿,而是直接去了含庆门,命牵马来,直接翻身而上,一扬鞭疾冲而出。
  他穿过东城门,一路快马不停,在酉初抵达洛山行宫。
  在妙法观的山脚下勒停快马,他喘息着,仰首看着这座坐落在山麓湖边的宫殿式观宇。
  他甩了马缰,快步而上。
  “母妃呢?”
  宫婢们讶异,忙忙迎上来,萧迟随意点头,一边沿着廊道往二进殿行去,一边问道。
  他步伐迈得很大,走得比平时急很多。
  谁知一绕过石屏,迎面的却是两扇紧紧闭合的朱红门扇,二进殿关了。
  他一愣,站住。
  老宫婢惊讶迎上来,有几分讶异地说:“三殿下,您忘了,今儿是大殿下的忌日。”
  这个大殿下,并不是指萧遇。
  段贵妃曾与昭明太子育有一子,太子薨逝后,后来这个孩子也病夭了。
  八月十五是忌日,每年这个时候,段贵妃总是闭门跪经一旬为其积阴福。
  萧迟还真是忘了。
  他还没出生这异父兄长就没了,又打小不和贵妃住一块,知道是知道,但印象并不深。
  “娘娘初十就闭门了,殿下这是有什么急事吗?婢子叫人开门通禀……”
  “不用了。”
  有些意兴阑珊。
  方才的急切期待忽就消沉下来了,心下索然,萧迟沉默片刻,“不用了,我无急事。”
  他转身就走了。
  沿着汉白玉台阶一步一步下来,入夜了,山间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带着水汽的湖风吹得人遍体生寒。
  沿着湖边踱步,天色彻底黑透,他蓦转身找到了马,翻身疾奔回城。
  突然很想见到裴月明。
  他觉得很孤独,很想找个人陪陪他,皇帝陪不了,贵妃也陪不了,他唯一想到也唯一会想的人就是她。
  马蹄声急了起来,嘚嘚踏在黄土官道上,他没有减速疾奔冲入了城门,沿着青石板大街一路狂奔进了宁王府,一路冲至第二道垂花门下。
  戌末了,中秋风冷,零星有雨丝洒下,落在脸上冰冰的,他快步进了垂花门。
  一穿过穿堂,豁然开朗,漆黑的夜里,檐角院墙挂满了各色彩灯,花火灿烂,亮堂堂的。
  嘉禧堂院门大开,灿烂的灯光下,熟悉的纤长身影,她一身浅杏家常衫裙,乌发松松绾着,立在正殿门前的廊下正在翘首等他。
  离得远远,她便看见他了,灯火辉映,清晰看见她眼眸一亮。
  “萧迟!”
  她笑着招手,迎了上来。
  两人在中庭碰面,她上下端详,拉他往内殿而去。
  “吃了饭没?”
  她的手很暖,挡了挡雨丝,回头笑说:“先去换身衣裳吧。”
  被簇拥着进了殿,烘得暖烘烘的轻便常服上了身,温热的巾帕擦赶紧手脸,便和她一起去了稍间饭厅。
  日常宫宴,回来总要补一顿的,裴月明也没先吃,等着他回来一起。热气腾腾的汤水饭食,总算填饱了空空如也的肚子。
  “怎么了?”
  能明显感觉到,萧迟情绪低落,据陈云等人回禀,他从紫宸宫出来后直接打马出东城门,往洛山行宫方向去了。
  这是在贵妃处也未能如意吗?
  用了晚膳,二人回来内殿,坐在槛窗前的美人榻上,并肩望窗外。
  满园花灯渐渐雨丝润湿了,不过仍顽强地亮着,晕黄月盘飘过几缕灰云,又重新露头。
  “我去行宫了,不过没见着母妃,我母妃和……有个哥哥,他忌日,母妃闭门跪经了。”
  萧迟还曾有个异父哥哥?不过也对,段贵妃这昭明太子妃也做了五六年,有孩子挺正常的。
  萧迟仰头看着时隐时现的月亮,静静说着,神情语调隐有几分寂寥,“我忘了。”
  “然后我回来了。”
  裴月明一听就明白了,唉,她温言安慰:“是她不对,即便跪经,也不用闭门呀,你来了,还有特地敲门通传,这多不方便啊。”
  盯了他半晌,她忽柔声说:“没事,他们有其他东西,你也有的。”
  萧迟本来正想说,见不见也无所谓,他甚至想用比较轻动的口吻告诉她的。谁知骤不及防,她温声软语一句入耳,他一顿,忽就委屈起来。
  所有人都不理解他,只有她。
  父非一人之父,母也非他一人之母。
  他们所拥有的,还想要的,都不只他。
  萧迟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平静了,但其实并没有,一句话撞进他的心坎里,他才发现自己心里还是失望和委屈的。
  他半依在引枕上,而她坐直,他一侧头,就碰到她的肩膀,心里难受,委屈得厉害,他忍不住停住,闭目靠在她的肩侧。
  裴月明顿了顿,没推他,拍了拍他的后背。
  她一直都对贵妃挺无语的,这真不是一位多及格的母亲。
  “她有多在意你,那你也多在意她好了。下回啊,你就不主动去看她,让她使人先来问你好了?”
  “她不会,她不会使人来问我的。”
  他忍不住吐露深藏多年的屈怨:“我小时候都没有。一开始我以为有,后来才知道,是祖母特地安排的。”
  老祖母临终前,还特地嘱咐日后继续,他就佯作不知道,一直配合着,直到他十岁往上,才渐渐停了。
  他大了,开始逐渐接手人手,为防露馅,才渐渐停下来了。
  “直到现在,芳姑也以为我不知道。”
  但其实他都知道,双方都在小心翼翼维持着这一份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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