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傅卿瞬间垮了的脸色,突然问:“卿卿想出去看我练剑吗?我自认为剑术还能看的下去。”
冬天舞剑,飞粉撒盐的雪花中,伴着梅花幽香出剑,那场景的确是又帅又飒,尤其是舞剑的人还是自己的心上人。
傅卿立即心动了,她眼睛亮亮的点头:“想看!那我们去吧!”
傅柏舟也没有叫人进来伺候,他自然地拿下屏风上的大氅和围脖,把傅卿裹得严严实实后,又熟练地把汤婆子塞到她的手里。
大氅上毛茸茸的细绒毛围着她明丽清艳的小脸,显得有几分娇憨可爱。
傅柏舟亲了亲傅卿的眉心,满意地勾了勾唇:“这样就不冷了。”
于是,两人满意地走过了长廊,到了庭院中。
*
与此同时,秦栩进到将军府时,贺长渊正拿了长长的礼单细细查看。
秦栩坐下后,喝了一口热茶,随口问道:“将军这是在做甚?”
向来爽朗大气的贺长渊,闻言竟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垂:“这是求亲的礼单。”
“出使燕国时,我已经对燕国公主心生好感,这事先生也知道。如今她不是凡尘中人,嫁娶一事对她而言只怕不是上选,但我还是想提亲试试,就算被拒绝,我也要听她亲口对我说。”
秦栩淡淡一笑,眸中深处却半点笑意也无。
贺长渊喜欢傅卿的事,他的确是知道的。要是傅卿不是他的孩子,他对这件事肯定是乐见其成的。
但实际上,傅卿不仅是他的孩子,她还是大燕的公主,有这层身份在,她嫁给贺长渊是不会幸福的。
贺长渊把礼单递给秦栩,明朗的眉目间都是期盼:“先生替我瞧瞧,这礼单可有哪一处不妥的?”
“将军一向心细,这单子定是万分妥帖的。”秦栩面色不变,他从容自然的接过礼单,垂目瞧了起来。
实则他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秦栩唇边虽带着慈和宽容的笑意,心里却有些沉重。
他跟随贺长渊几年了,也了解他的为人。
贺长渊性格旷达聪慧,他志在驰骋疆场,并想推萧如晖上位,这就意味着他一定会攻打大燕。
贺长渊是将帅之才不错,但他不可能是傅卿的良人。单凭他和傅卿各自的立场,就已经注定了他们不能在一起。
秦栩心里叹气。
所以他根本不想贺长渊娶娶自己的女儿,而且比起贺长渊,他更相信大燕的皇帝傅柏舟。
至少傅柏舟看他女儿的眼神,是情真意切的。所以虽然秦栩同贺长渊交情不浅,但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却是希望他唯一的血脉,可以幸福安乐的生活下去。
这样他才能放心的去见云迩。
察觉到秦栩略微走神,贺长渊以为那单子有些不妥。
“先生,这礼单可是有不符合大燕的礼制习俗之处?”
“这倒没有。这礼单足以证明将军的情意了,我并未发现有何不妥之处。”
秦栩回神,他淡笑着把礼单递给了贺长渊,心里一片平静。
反正只要有傅柏舟在,他是娶不成自家女儿的。
贺长渊松了口气,他想到傅卿的笑颜,脸上微热,连语气也不似平日里一般强硬,如同一般男子对女子心生慕爱一般。
“让先生看笑话了,本来此事该由我母亲全权来办。只是单子弄好后,我有些不太放心,就想亲自看上一眼,只怕怠慢了公主。”
再没有人比贺长渊的母亲更加细心妥帖了,贺长渊不放心礼单,大抵只是因为在乎傅卿而已,人因为爱而生忧,故而想要把一切都办得周全,好使自己能达成所愿。
秦栩的目光在他稍显兴奋的脸上顿了片刻,才启唇轻笑:“没什么好笑话的,少年慕艾时谁都一个模样。”
只是贺长渊显然不能得偿所愿了。
秦栩用长者的口吻道:“今日来见将军,只是想同你说,我早年的执念已经有了结果。前事如烟,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在将军麾下待了这么些年,但我从未后悔过。”
贺长渊惊喜地接口:“先生已经得偿所愿了吗?”
秦栩当初来投他,只说是有一桩心事未了。具体是什么仇怨,贺长渊心里不清楚,没想到经过了这么多年,这桩心事竟然有了结果,这算一件大喜事了。
秦栩的面上看不出多少喜色,只是神色显得很放松:“得偿所愿吗?其实也算得上是得偿所愿了。”
傅决已死,他还发现了自己的血脉延续,而且她的处境还不错。
现在傅卿身份特殊,退一万步说,就算傅柏舟有一日不喜她了,她依然可以是大燕百姓的信仰,依然能活得好好的。
而且秦栩看人很准,他心里清楚若是涉及天下之争,只怕贺长渊和萧如晖二人,还不能与大燕的皇帝傅柏舟做对手。
所以秦栩觉得,他真的能放心去找云迩了。
贺长渊把秦栩当成了长辈对待,见他得偿所愿,他自然也替他开怀。
“先生,今日实在是大喜!不若先生同我痛饮一盅,庆祝这件大喜事?”
“还是不了。”秦栩摇摇头。
他在贺长渊讶异的目光中,朝他行了一个大礼:“此时此刻,我心中百味交集,所以想独处几日。今日来见将军,只是怕您日后处理军务又太过劳累,所以特来劝您注意歇息的。”
“多谢先生关怀,我一定多加注意。”贺长渊微微动容,只是他心里却隐隐闪过一丝古怪。
虽然秦栩平日也关心他,但是他现在这话说的却像是要道别一样。
秦栩洒然一笑:“将军记得就好,那我告退了。”
他转身离开,身边护卫替他打算遮雪。
秦栩最爱穿青衣,他一身石青色青竹暗纹的大氅,在风雪之中显得苍翠又迷蒙,虽然他今日心情一直不错,但目送他离开的贺长渊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秦栩冒雪回到居住之地,沐浴更衣之后,将瓷瓶里装着的鸩.毒一饮而尽。
仇人已经死了,女儿亦有了归宿。她会是大燕的皇后,而他却不可能是北戎的谋臣。
这是立场的转变,也是对秦栩最好的选择:他死后将葬于遥山,同傅卿的母亲长眠于腊梅花树下。
毒.素发作得很快,瓷瓶从手中跌落,秦栩忍着灼心的剧痛,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早被嘱托好的亲卫才红着眼睛推门而入。
他们朝床上的秦栩猛然下跪,哑声说:“先生放心,我们定会把您安葬在遥山上的……”
风雪渐大了,飒然舞剑之后,傅柏舟额角冒了微汗,他拿着一枝开得正盛的梅花,含笑递给傅卿。
“你闻闻,香不香?”
她笑着去接花时,耳边突兀地响起了平平机械的嗓音。
“平平友情提示,宿主身体的生父,已服.毒自尽。”
心口微滞,傅卿接过傅柏舟手里的梅枝,垂目轻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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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傅卿心里接受傅柏舟之后, 他们的感情有了很大的飞跃。
将近年关,大燕刚刚封笔时,北戎的人却带着聘礼到了大燕。
因他们姿态甚高, 先皇早些时候也透露出要公主和亲北戎的念头,所以大燕守关的官员不敢做主, 只好把聘礼送到了傅柏舟的眼前。
傅柏舟:“......”
底下办事的人应该是眼瘸了,亦或者是嫌命长了, 才会半点眼色也无。
“想不到那贺长渊竟然这么大方。”傅卿白皙的手指, 随意滑过箱子里放着的珠宝布匹,奇珍古玩。
这些物件是好物件, 只是本为物藏华光的珠宝首饰,被傅卿白玉一样的手指点到后,那光华就落了下乘,显得俗气。
傅柏舟只觉那些黄白之物玷污了她莹润的指尖。
拉过傅卿的手腕,他轻蔑的看了一眼箱子里的东西:“这有什么大方的?你若是想要, 我私库的钥匙都可以给你。”
他说着就打算带傅卿去拿钥匙。
傅卿按住他的手快,连忙接口:“算了, 我只是随口夸他一句, 皇兄不用这样较真的。”
她真的是随口说说而已,至于傅柏舟的私库, 他用钱的地方又多又复杂,她认为自己没有能力接手,替他管理。
傅柏舟却不是这样想的:“这事不能轻易就算了!他贺长渊也不照照镜子,想娶你, 凭他也配”
他眼中闪过一抹冷厉,再同傅卿说话时,他已蹭着她莹白的腮边,眉目里含了几分温软的请求。
“卿卿答应过我,待我及冠时,我们便大婚的。我心中也合算了一番,想等开春朝会时说出你的身份。这样一来,我们大婚的事就更容易被世人接受一些,你觉得如何?”
含着柏香的淡淡吐息拂在腮边,傅卿不自觉伸手挠了挠,想要拂去微微的酥痒感。
傅柏舟琥珀色的眼中请求诚挚,神色里却难掩不安,好似她一拒绝,他就会特别失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