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年过半百的人，丝毫没意识到这有多幼稚。郝彬甚至还听到了聂良吉在电话那头轻嗤了一声。
“你等会回去之后，林总肯定想不起来你。”
郝彬也一脸不屑：“我跟你能一样嘛, 你干的是老妈子的活，我干的是脑力活。你干的活陈阿姨都能干，我的就不一样了。我觉得林总还是喜欢我这种金融咖，要不然她怎么喜欢上余笙了呢？我不信单单是因为那小子长得帅，咱们林总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老聂似乎并不关心这个，他脑子里已经开始计算他自家闺女结婚的规格。到了林总这里，肯定要大办特办，结婚前，还有很多东西都需要准备。
“你别说废话。你让我想想，这可是大事啊，我本来是想着，等外孙女过完百天再回去……”
“你可别磨蹭了，明天就买机票回来，这林总要结婚就是咱们华夏集团一等一的大事。好多东西都得提前准备。”
郝彬说完这话，甚至已经开始想婚礼场地了：“你说去哪举行典礼好？我觉得还是国内最好。虽然林总不信那些，但是我觉得还是得好好算个日子。你等我，我马上去找算命先生，好好算算。老聂，你还记得吗？华总当年交代过，如果林总日后想要结婚，你一定得给她办得隆重一点。”
聂良吉忙点头：“对对对，我都记得，我马上订机票。老郝，到时候你得帮我，你不能让我一个人忙活。我现在年纪大了，我担心准备得不够周到。”
郝彬笑眯眯道：“你也不用谦虚，我知道你老聂办事是一把好手。不过有需要帮忙的你尽管提，我给林总办婚宴，指定比自家儿子还上心。”
这两个老东西，还没等到林陌的准信，就已经开始商量婚礼事宜了。
当然，郝彬这个大嘴巴不仅把电话打到了老聂那，还把华夏集团的各个高层，当年华总身边的老人们，都各自通知了一遍。
这一下好了，好多人都知道林陌要结婚了，就林陌自己不知道。
至于林陌，她还在眼巴巴地等着郝彬的调查结果。
虽然很多事情，已经呼之欲出，但是她的心里还是有个结。比如，她不明白余笙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
es集团的主营业务是化妆品，华夏集团的业务，还从未涉及到这方面。不过之前，es集团的余柳倒是有意向从华夏的手里买块地，后来，余柳不知道为何又不想买了，便也没亲自找林陌谈。
这一整个晚上，林陌都夜不安枕，她总在想，余笙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这一想，她便直到凌晨两点才睡着。
而今晚剧场又在赶进度，拍夜戏，余笙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三点了。
他想了想，最后选择回了酒店，没有去林陌那打扰她。
林陌醒来的时候，床边空无一人，这种感觉还挺怪的。
之前余笙半夜结束也会开车跑到她这来，她还嫌弃他折腾，让他没事就在酒店休息，不必特意跑到这边来。
如今他真的没回来，林陌反倒是不习惯了。
不仅林陌没习惯，齐朵都不习惯了。
她一大早来的时候，还买了双人份的早餐。
齐朵一看余笙不在，便忙笑道：“昨天拍戏拍晚了，要不然我把早餐打包，一会儿给余先生送过去。”
“不必了，剧组也有早餐，等你送过去都凉了。你坐下来，陪我吃吧。”
林陌从不跟员工说客气话，她让你坐，就是真的让你坐。
齐朵明白这一点，便应了一声：“好的，谢谢林总。”
林陌的心情应该很不好。
齐朵是这样猜想的。
她知道，林陌如果心情好的话，会很亲和的跟她开玩笑。
可眼下，林陌明显气压偏低。
齐朵总觉得是因为余先生的事，却也不敢多嘴。
白日里，林陌没去片场盯着演员们拍戏，审完昨天的片之后，她便窝在办公室里看史蒂文留下来的小说。
早晨，她就远远地看了余笙一眼，甚至都没过去打招呼。
余笙也忙，《大漠沙》剧组马上就在离开H城去沙城拍戏了，H城是第一站，沙城是第二站，沙城那边条件艰苦，又赶上现在正好是寒冬腊月的，剧组会在这期间给演员们放两天假，让他们回去准备衣物。
在这期间，要把在H城的戏份，全部都拍完。
林陌今天也是最后一天在片场，之后的审片工作，侯导会发到她的邮箱里。
她是明天的机票，她要先剧组一步去沙城踩点，做好准备工作。
尤其是场景和场地，林陌需要再重新测试一遍。
这就意味着，她将会和余笙分开将近一周的时间。
林陌本来想亲自过去跟余笙告别的，可是最后她想了想，决定发条消息通知他一声就好。
林陌明显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了，她发觉这一阵子的相处下来，她已经有些离不开余笙了。
这种情况很危险，她甚至都没给自己留条后路，也没想过，万一余笙不喜欢她了，离开她了，她该怎么回归一个人的生活？
华先生走后，她曾觉得孤独了一段时间。那种孤独，是在工作层面上的。
华先生在四年前，就已经将她送进华夏内部，让她着手处理华夏的高层事务。
林陌当然犯过错，好在，无论她出了什么纰漏，华先生都能第一时间出现，帮她解决。
后来慢慢的，她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可是面临重大抉择的时候，她还是喜欢回家问华先生应该怎么处理。
那个时候，华先生大概预料到自己时日无多，他对待林陌，既慈爱又严格。
他说，你已经长大了，华夏的事情，你要自己做决定。你个人的事情，更应该自己做决定。
华先生走后，连聂先生都夸林陌强大，说她遇事冷静，不慌，面对那么多华夏老董事们的压力，她都扛了过来。
然而，聂叔叔不知道的是，那天，林陌也很慌，可她不能把自己的柔弱现于人前。
她那天晚上被股东们逼问的时候，她面上带着笑，心底却慌乱不已。
她下意识开车逃离回别墅，敲了敲华先生的房门，敲了许久许久，直到陈阿姨上来提醒她，华先生已经不在了，林陌才抱着头，蹲下身去，喃喃出声道：“你说得对，姐夫已经不在了。”
这两年，林陌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华夏身上。
人在忙的时候，孤独感总不会那么强烈。
可一旦停下脚步，望着诺大孤冷的房子，她便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是余笙的出现，弥补了这个空洞。
就像前一阵子，林陌在S市处理集团业务，有将近半月的时间没回剧组，可她临睡前，站在S市的房子里看着外面的夜景，看着万家灯火……
她就在想，即便是身边没人陪着，她也不觉得孤独。
因为她知道，等处理完手里的事，她就可以回H城看他了。
这段时间，他们在一起生活，像正经的男女朋友那样，亲密到不分彼此。
当一种生活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想要戒掉这种习惯，回归到原始状态，就会很难很难。
华先生在的时候曾经说，没有任何一种合作关系是稳固而牢靠的，即便你的合作方是你多年的老朋友，甚至更可能是你的爱人。
不管是老朋友还是爱人，亦或者普通合作关系，你都不该把这种合作当成理所当然。你依然要考虑到利益层面，依然要给自己留条退路。你要准备更多的备选方案，应对取消合作关系时所面临的损失。
林陌的脑子里，一直不停闪过华先生教过她的那些。
她慢慢恢复了理智，告诉自己，出差一周也好，正好尝试一下，没有余笙的这一周，她是不是能像往常一样安好如初。
所以，安排完剧组的工作之后，林陌直接让人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临上车前，齐朵犹疑了一下，出声问：“林总，咱们不需要跟余先生告个别吗？”
林陌神色淡淡的，一直在盯着手机，头也没抬：“我一会儿会发消息告诉他一声，他还在拍戏，就不打扰他了吧。”
齐朵欲言又止，她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我听侯导说，这几天，关于余先生的戏份已经拍的差不多了，道个别应该是有时间的。实在不行，我给余先生发条消息，让他过来送送您？”
林陌脸色沉了下去，抬眸睨了齐朵一眼：“你怎么那么多事？”
齐朵知道林陌不高兴了，连忙闭了嘴，不敢说话了。
林陌将剧组的事情都吩咐好之后，这才叮嘱司机开车。
只是车刚要发动，余笙便穿着一身黑色长袍，妆容化了一半，面色焦急地冲过来拦车。
司机吓了一跳，等到给余笙开完车门之后，司机才隐隐觉得后怕：“余先生，以后可不能这么虎了，万一撞到你怎么办？”
余笙“恩”了一声，也不看司机，径直看向了林陌，蹙眉问她：“你要走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他明显有责怪的意思，声调低沉逼人，愠怒待发。
林陌不知怎么地，气势就矮了他一头。之前心里那些小纠结，全都消失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