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盘上,是一座蓝色宫殿,殿旁有棵高大的月桂树,树下有木墩,墩上立着一把斧头。
殿与树之间是一汪池水,白色兔子立在池边,对月引颈。
整张图的背景是一轮圆月,明黄发亮,被宫殿屋檐遮住大半。
明月、宫殿、月桂树、玉兔,以及整幅图抛不掉的浓浓孤寂感。
“嫦娥奔月……”楚心下意识说出来。
“咦,原来你也喜欢那些神话故事?”应有容惊喜非常,“怎么样,你觉得这个能不能实现?”
“我做不到。”楚心说,“不过你有可能。”
如果用模具,她还可以尝试,但那女子面上的神情却只能靠雕塑家的手一点点抹出来。
这实在超出甜品师的技术范围。
应有容拿过图,细细端详,末了肯定道:“就它了!我看上的就没有简单的。”
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以应有容的速度看,楚心估计少说三个月才能做出来,到时离上交毕业设计也不远了。
时间在一种温馨平和的状态中前进着。
这天,魏夏站在日渐成型的雕塑旁边。
古代美女的面部已经基本完成,还未上色。
应有容开始制作宫殿需要的小零件。
零件很多,分门别类放好,只有白黑两种颜色,每个都很精巧。
应有容拿着刻刀,正在雕刻月桂树干,听到他的声音,头也没抬,问:“怎么样?”
“非常棒。”魏夏真心夸道。
“我还要在这里做一个池塘,把月桂树放到池塘旁边。”她指着托盘上的位置说。
“听上去不简单。”
“那是,简单的我才不稀罕。”她忽然抿唇一笑,对魏夏说,“你看,你看我!”
魏夏看向她。应有容神秘兮兮地扫他一眼,然后收起笑,闭上眼,嘴唇轻抿,微垂了头,眉尖似有若无地蹙起。
魏夏看了几秒,恍然发现,她这个样子,与那雕塑中的女子一般无二。
“原来这是按你的样貌做的。”
应有容睁开眼,见他认出来,很是开心,说:“像吧?像吧?”
魏夏笑着点点头:“你平时从来没有这种神情,不说还真看不出。”
应有容得意地扬起下巴。
魏夏说:“在这个位置点个痣,就会更像了。”
他拿笔,在人像右眉内轻轻一点。
应有容右眉里有一颗小痣,每每修眉时都小心地不让它露出来,不想魏夏却注意到了。
她眼神微动,侧头看他,说:“对了,前段时间忙,差点把星籍的事忘了。”
说起来,两人“交往”也有段时间了,她特意压着这事不提,原想等魏夏主动说,结果等了这么久,他连一点意思都没表现出。
应有容自诩看男人眼光挺准的,这会儿也摸不清他到底想不想办了。刚刚因为一颗痣,不知怎么地,她就先把话说了。
魏夏心里明白着,嘴上却说:“这事不着急,看你方便。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也挺好的。”
应有容挑眉,不信:“连开车都不能离了市区,你真觉得好?”
魏夏抬手,把掉在她身上的巧克力碎取下来,说:“十年都过来了。”
应有容哼道:“你爱要不要吧。但我说出来的话,肯定要做到。”
她扭腰,示意魏夏:“把我手机拿出来。”
魏夏从她衣服兜里拿出手机。应有容凑到他身边刷脸打开。
屏幕上,是一张他们两人的合影。
“打开记事本,这几个星球你选一个吧。”
记事本是一个月前创建的。魏夏随意扫了一眼,说:“四级以上星球都不好,大星球管理严,做这种事我怕给你惹麻烦。”
应有容听了,心里开心,觉得他还算有良心。
魏夏指着两个名字:“这两个没听说过。”
应有容看了下:“这两个是最近十年刚开始开发的小星球,都很远,首都星没有直航。”
“那就这个吧,bd1013。”魏夏随意道,“远近无所谓,反正也不打算去,有个籍贯就行。”
应有容状似不在意地问:“怎么,这里有你熟人?”
魏夏了然一笑,说:“没有,但是有你的生日。十月十三。”
应有容微怔,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又低头去修补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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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心推开咖啡厅门,向服务生报上房间号。
她是来见客户的,那人本来要到知甜见她,得知没有包间后,改约在附近一间酒店的咖啡厅里。
和客人约到其它地方谈事情,已经出现好几次了。随着婚礼蛋糕生意增加,楚心渐渐发现,没有包间很不方便。
等搬了新店后,一定要设两个包间。
楚心推门进去时,屋里坐着一男一女。
那男人个子很高,身形魁梧,一脸横肉,虽然穿着平易近人的休闲装,还是带了一股子凶气。
他可能知道自己样貌彪悍,怕吓着人,特意带了女助理一道来。
见楚心进屋,他礼貌地起身,指了指对面椅子。
“叶小姐,请坐。”
男人自我介绍:“我叫范超,经朋友介绍联系到知甜,想请你设计几款蛋糕。”
现在找她做蛋糕的,基本都是经人介绍,对这个开场白,楚心已经免疫了。
她直奔主题:“先生有什么要求?”
男人审视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问:“听说,平杨中心小学今年慈善会甜品台是你做的?”
“是。”
“你为了一个有过敏症的孩子制作了羊奶蛋糕。”
羊奶奶油的事不知怎么被人传开了,经常有客户问她同样的问题。
她不过做了一件顺手而为的事,当时被人感谢几句也就足够。问的人多了,很不好意思。
她说:“羊奶奶油很简单的,大部分甜品师都会。”
范超哼道:“大部分都会?以前也没见谁这样做过。基因疗法可以治疗很多免疫类疾病,过敏症最多几年不能吃牛奶,不是什么大事,就没人去关心那些孩子的心情。”
楚心没法点评,只笑笑没说话。
范超问:“叶小姐怎么想的,用羊奶做蛋糕?”
楚心愣了下,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就是……希望每个吃到蛋糕的小朋友都开心,没想太多。”
范超听罢,似是满意了,朝助理点点头。
女助理从手包中拿出一个小盒,放到桌上。
“叶小姐,这个药是基因疗法后给病人服用的,我想请你设计几款产品,把药加进蛋糕里,能让孩子充满期待地吃下去。”
涉及到药,楚心为难:“这会不会违反什么规定?”
女助理拿出一份协议,说:“叶小姐请放心,药是医生开给病人的,处方收据齐全,都来自正规渠道。我们这样做只是为了让病人吃得开心些。这是律师出的免责声明,叶小姐不放心也可以找人看一下。”
楚心接过声明,不敢冒然答应,问:“我可以拿回去考虑两天吗?”
“当然可以。”
楚心把声明与药一起收好。
范超起身,让女助理送她离开,说:“叶小姐决定好,尽快通知我。”
晚上,楚心打开药盒,里面并没有药,只有说明书。
路长川看到,拿起盒子,来回翻看,问:“你病了?”
楚心摇摇头:“一个客户,想让我把药做成蛋糕。”
路长川仔细看盒上的说明,道:“这是基因疗法后用来缓解疼痛的药。”
“违法吗?”
“我找个人问问。”
楚心把免责声明一并递给他:“再帮我问问,这份免责声明有没有什么问题。”
路长川拍下照片,发给查理,让对方尽快回复。
“谁找你啊?”他坐到楚心身边。
“叫什么……范超?”楚心道,“应该是看我给过敏的孩子专门做了羊奶蛋糕,才找到我的。”
“范超?”路长川拧眉想了想,在手机上一通查,然后举过去给她看,“是这个人吗?”
楚心凑过去:“咦,是哦,你认识?”
范超的个人形象太鲜明,一眼就能从新闻照片上认出来。
“谈不上认识。罗家老三,跟母姓,和罗老头关系不好。大汉堡就是他自己创的品牌。看人家生意做大了,罗老头又念起亲情,想把人收进集团里。”
楚心撇撇嘴,对这位罗老头观感不大好。
路长川嘀咕了一句:“你怎么老和罗家人走那么近。”
“都是做餐饮的,一个圈里,当然容易走近……”楚心随意回道,忽然顿了下,“不对,我哪里‘老’和罗家人走那么近了?”
“就罗斯啊,你还和他去ladoll开包间吃饭,我有监控视频做证。”
楚心愣了下,歪着头想:“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你怎么知道的?视频在哪?”
路长川哑口,哪敢说自己当时从监控看到的。
他嘴唇动动,不自然地说:“视频……肯定不会留啊,我留它做什么。当然是……当然是别人看到告诉我的。”
“别人看到为什么要告诉你?”楚心更糊涂了,单手支腮,歪头想着,“这是哪个月份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