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宣读完景氏一族的领域划分,一位白发长者模样的人朝前跨出一步,单膝跪地:“大帝,吾有异议。”打断了南秋和的宣读。
那一刹那,在场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皮肤微微收紧了,闻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仙居和云隐的两位尊神更是错愕地移眸过来。
但景朝神情自若,继而道:“我族追随南氏已久,先后立过数次大功,论功勋不亚于明氏。可明氏获得都城一等宝地作为族内封地,族中弟子又接管尚阳城,古帝都鸣城这样的特级城池,福泽深厚。为何偏偏我景氏得到的却是三等族内封地,弟子被分派至普通城池?此份裁决有失公允,吾不服!”
南清欢自打南时倾平定魔族之后,就渐渐远离族中事物,一心一意儿女情长,纸醉金迷去了,更多是一个吉祥物般的存在。
他脱离了权利中心,说话自然更加不受拘束,闻言笑了笑,打着扇子:“景朝昨日方晋升了尊神,今日说话底气也便是大不一样了啊。“也唯有他敢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哈哈哈大笑,”天元多一名尊神,自然是好事,不过这领域分配是已经订好的,今日宣发而已,咱们做事得按规矩来。”
景朝不依不饶,他是附庸氏族之中唯一一个晋级尊神级别的,若是放在从前,大可同云隐、仙居一般划分区域占山为王。
不过如今的天元大陆有大帝坐镇,再想要自立门户,怕是千难万难。云隐和仙居如今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倒不如背靠大树好乘凉。他没有别的要求,自己身为尊神,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获得最好的利益分配。
“南清欢尊神也说,做事得按规矩来。天元大陆,强者为尊,本就是理所应当。既然是早前定下的分配没跟上实际情况,有人提出异议,是否应该及时修改?况且就算我非晋升,按照景氏的分配,也远远低于应当所得。”
南诀淡淡扫过去一眼,嘴角噙了一丝冷笑:“应当所得?”
景朝不明所以,他身侧的景云却偷偷拉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一幅心头发慌的模样,脸色煞白地劝道:“尊神,慎言。”
景朝是修炼狂人,常年闭关,除了在战场,就是在闭关室内,并不知晓族内事物的决策。
又在这慎言二字之中听到了些许端倪,明明是族氏遭受了不公的待遇,却没有一人敢出来吱声。甚至在他挺身而出的时候,让他慎言,连一贯好说话的南清欢,对他说话时也夹枪带棒的。
“当年金陵以血脉之力驱动苍生剑破开魔域结界后,从内部开启空间阵法,将苍生剑转移到洛水,伙同金陵栽赃洛水背叛天元大陆的,便是你们景氏支脉的小辈。”南诀当众将实情道出。
他当年虽然有过栽赃金陵破开结界的想法,但南清欢总是犹豫不决,不敢同南时倾开口,便一直这么拖着。南诀怕机会稍纵即逝,急不可耐地提议,要不然试试池鱼的态度,毕竟他们都知道在临殷面前有话语权的人不多,池鱼几乎是唯一一个。
于是这才发生了池鱼“偷听”他们谈话的一幕。
万万没想到他这头刚将消息透给池鱼,那头沧止临死反扑,明知自己了无后路,想要一盆脏水泼死洛水,拉着天元大陆共沉沦,先下了手。
南诀纵然意外,也坐享其成,顺利揪出了内奸。
背叛的小辈虽然只是支脉,不过是为了博得一个出头的机会才铤而走险,确与景氏的嫡系无关。但景氏嫡系到底约束不利,让洛水背着叛世的污名被人喊打喊杀了数十年至今不休,这份罪责总归得有人但下。
景氏得知此事之后,一改往日居功自傲的老牌大世家的风气,变得战战兢兢。
南氏不愿意在战乱之时,大肆处罚景氏,寒了大氏族的心。有意让景氏将功折罪,抵消责罚,于是双方心照不宣地将此事暂且按捺下来,等日后判定功过。
如今迁都定国正是一个世人瞩目的好时机点,
当年南氏背的锅,是时候彻底洗清了。即便景朝不出来发难,南诀也会提及此事。
……
正殿的阶梯之下,突然被押送带上来几十余人,皆为参与勾结金陵一事的景氏支脉和金陵的余孽,认罪书和完好的人证物证俱在。
千云闲尊神和虞绮罗尊神原以为这不过是场洗白的大剧,史书注定由胜利者书写,但为首者萎靡不振在殿堂之上叙述了当年的事情发生的全过程,字字句句逻辑清晰且证据充足,没有任何含糊不清的地方,确实是实打实的铁锤而非伪造的假“事实”。
南时倾称帝之后,
世人对于大帝的畏惧,将他半魔血脉身份、和破除魔域结界所制造出来的抵触情绪压到了最低点。
今日之后舆论彻底翻转,
南时倾将成为救世之人,而非将天元大陆拉入战火之人。洛水背负的十年间的污名,顷刻间都会化为世人的愧疚,更会成为世人接纳他半魔身份的筹码。他在这个位置,坐得再无隐患。
……
背叛者认罪伏诛,当场宣布刑罚,并当场予以执行,
以鲜血,让这一切最终尘埃落定,再无翻盘的可能。
千云闲坐在高处,看到血染红了殿台下的青砖,而全程无声,心头隐约蒙上了一层冰凉的阴霾。
他和虞绮罗心悸地对视一眼,都没忘记早年曾对南氏落井下石的过往。
但南时倾对景氏的处置,到底还是留了一线,没有判处牵连无关的嫡系,像是给他们指明方向。
两位尊神不由更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彻彻底底地倒向了南氏。
千云闲勉强缓和表情,挤出了一丝笑意,正欲开口说点什么缓和殿内血腥肃杀的气氛,
便见座上的临殷视线一低,忽然看向自己的手腕,
眸色猛沉。
有那么一瞬,坐得距离临殷极近的千云闲忽然感受到了一丝濒临死亡般的危机感,宛如置身于折损万人性命的古战场,暴戾沉郁的戾气如实质的冰刃切割着他的皮肤,挤压撕扯着他的灵魂。
千云闲猛一回神,那感觉又全然消失了,
临殷身上半点气息都没有透露出来,仿佛一切都只是他太过紧张产生的错觉,一个短暂的梦魇。
若不是他冷着脸突然起身,在一干众人茫然惊骇的瞩目中,沉沉道了一句话,
“我去趟蓬蒙。”
瞳孔隐约泛起血色,
眸光冷得惊人。
蓬蒙,
帝后池焦现下就在那边。
南清欢想说这里的事还没有结束,
但他许久没见过临殷如此情绪失控的模样,哪怕后面还有再大的场,也不敢拦他,语速不自觉变快:“呃,没事了没事了,那你去吧。”
南诀无声用眼神骂人:“您就这点胆量,还长辈?”宴请“诸侯”级别的尊神,大帝怎么能不在场!
南清欢用眼神骂回去:“你敢你拦!”
南诀:“……”
整个场子就没人敢吱声,
临殷其实没征集任何人的意见,按捺着气息,丢下这么一句,
千云闲瞳孔猛缩,便眼睁睁看到南时倾整个人无声无息,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死寂无声的正殿之内,只留存触到本源法则边缘之人倒抽凉气的声音。
时空法则,本源法则之中攻守兼备,几乎无敌的存在。
众人心知肚明,往后即便有人再突破大帝,恐怕也越不过南时倾的位置。
……
临故渊一眼就认出了池焦,因为她和南鱼儿的脸长得一模一样。
这事儿让他有些费解,明明是亲兄妹,池焦长得却像是池鱼伪装的脸,这不是很奇怪?
而且临殷还娶了她。
临故渊想到自己曾听见的传闻,多少有些微妙和顾虑。不过池焦的身份摆在那里,他按规矩该过去见个礼,便在她现身之后,冲她拱手招呼道:“帝后。”
池鱼装作一副招待客人的模样,佯装才见着他,且显得陌生,当第一回 见到般只矜持地颔首:“啊,坐坐坐~仙友瞧着眼熟,只一时想不起名字来,你是?”
临故渊抿了抿嘴,“在下临故渊。”
“啊,原来是临故渊尊神!失敬失敬。”池鱼做出恍然的模样,无意追问了句:“魔族少君没随你一起来吗?”
临故渊打量她的神色,眸色清澈干净,并无刻意内涵和嘲讽,才垂下眸苦笑:“她拜了池鱼仙子的灵位,先离开了。”
池鱼忍不住扬调啊了一声:“怎地,你们吵架了?”
“不是。”或许是池焦长着和南鱼儿一模一样的脸,说话语气又过于自来熟,临故渊纵然是第一天见她,却仿佛见到当年的南鱼儿嫂子,不由顺着她的话,多解释了两句,无不尴尬道,“我曾与你姐姐有过一段婚约,白芷出现在这里不合适。但又感念你姐姐的恩情,所以仅是来看看就走了。”
池鱼觉得他没说真话,
不然他的神色不会恹地那般厉害,八成是吵架了。
她的CP闹不和,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沉痛地看了他一眼:“既如此,你其实也不方便在这里久待,你说呢?”赶快去追人啊,大猪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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