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上山的路崎岖不平,淡淡的月光洒下,地上大片的暗色血流刺痛了她的双眼,她的心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眼前一阵阵发昏。
怎么会这样……
顾辞渊踏过遍地的尸首,赤红的眼透过一片血色,看到她瘫坐在地上,双目无光、神情恍惚。
他心中的猛兽疯狂叫嚣着:
谁叫这些人要弄脏阿语!!都去死吧!!
他握着短匕的手颤抖着,脚踏过成河的血流,一步一个血脚印,朝她走去。
越接近,理智慢慢地回笼,眼前的血雾消散。
他渐渐惶恐不安、胆战心惊,最终停在距她一丈远,不敢再靠近。
不敢说话,不敢动,甚至放轻了呼吸。
方才还像一只失控的狼,现在又变回了她熟悉的小狗。
耷拉着脑袋,看上去无辜极了。
唐时语浑身无力,腿软得站不起来,见他怎么都不过来,只得颤抖着声音,轻声唤他:“阿渊,我怕……”
顾辞渊眼睛瞬间发亮,几步蹿到了她面前,单膝跪在地上,带血的刀尖向下,扎进泥土,他将手上的血在衣服上蹭了蹭,将发颤的少女搂进怀里,才发现她浑身冷得像一块冰坨。
自责几乎淹没了他,他歉意地喃喃:“姐姐,阿语……”
唐时语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少年的身形单薄,但那股熟悉的气息让她逐渐平息恐惧。
“你怎么吓唬我……”她抓着他的衣襟,轻喘着,抱怨着。
“我错了,对不起……”少年漆黑的眼眸就如这黑夜一般充满压迫感,眉眼间满是狠戾,用最温柔的语气,缓缓道,“企图伤害阿语的人都该死,来一个,我杀一个。”
往事历历在目,此时在枫云宫前,人来人往,唐时语不知道是什么人又刺激到了他,也顾不上一旁瞠目结舌的兄长,连拉带拽地,将他往人迹稀少的地方拽。
少年总是对她毫无办法,目光阴狠地投向某处,又收回,由着自己被矮他一头、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拖拽。
主殿外,太子萧墨沉嘴角噙着笑,望着拉拉扯扯的两道背影,笑道:“表弟,看来你的心上人心有所属啊。”
齐煦皱眉,下意识反驳道:“那不是她的心上人。”
她的心上人该是他才对,他们原本就是一对。
从前是他错了,如今能重来,他定要改过自新,不再重蹈覆辙。
只是个小跟班而已,她如何能看得上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男炮灰也是重生,不过他基本没啥戏份,不用太在意!让他重生只是为了虐他以及虐女配!重生者有男主,女主,前世未婚夫男炮灰,再没有别人重生了~~
☆、第 9 章
齐煦知道唐时语从庵中带回来了个孤儿,但并未放在心上,也未曾可以打探此人身份样貌。今日见面,方才瞧见少年的脸,他下意识地便想跑。
上一世他便是死在这个少年的手里,没有缘由,那人冲进府门,二话不说便将他斩杀。干脆利落,在所有人都未来得及反应之时,齐煦捂着血流如注的脖子,茫然倒地。
他亲眼见着少年握着带血的短匕,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消失不见。
齐煦死得不明不白,即便是重生了,恐惧也像是烙在了他的身体里,日夜陪伴着他。
唐时语不该与那个少年在一起的,因为前世她身边没有这样一个人。是因为他的重生,所以导致轨迹发生偏移了吗……
枫云宫外,唐时语七拐八绕,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阿语,慢些。”顾辞渊任由她拉着,见她绕来绕去又快要回到原点,眉头微皱。
她走得太快,气喘得很急,大概是重生的代价,她的身体真的很不中用。她拽着他走到一处僻静之所,猛地停下脚步,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晃了晃,摇摇欲坠。
顾辞渊吓得大变了脸色,慌忙将她扶稳,一时气急,大怒道:“你就这么护着他!这么喜欢他!这么怕我伤害他?!”
她被吼得六神无主,好不容易会了神,能看清了眼前的人,又见他满面怒容,更加茫然。
少年像是一只突然失控的狮子,步步逼近。她步步后退,却怎么都逃脱不了他的控制,突然觉得眼前的阿渊很陌生,但她却不害怕。
终于,他将她抵在了宫墙上,眼神晦暗不明,收紧的面部肌肉彰显着他此刻极度压抑克制的暴躁内心。
沙哑开口:“你喜欢他是不是?”
唐时语很茫然,“你……在说什么啊?”
“你刚刚一直在看他,一直在看。”
一定是喜欢的,不喜欢的话为何会定亲!
旁人他都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此人,必须要死。
他能杀得了一次,便能有第二次。
顾辞渊抓着她手腕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另一只手轻轻抬起,温柔地摸着她小巧的泪痣。
他声音放的很轻,眸中染上一丝她不甚熟悉的情绪,有些危险,又有些迷人。他低沉沙哑的嗓音中带着哄诱的意味,缓缓开口:
“喜欢他什么?他没我长得好看,没我对你好,他会害你的,别喜欢他。”
“阿渊你是不是……”
喜欢我?
“嘘……”他轻轻按住她的红唇,手指上留下一抹淡淡的胭脂红,神情变得委屈,轻声抱怨道:“姐姐,你怎么能喜欢别人呢?阿渊不是你最喜欢的人吗?”
唐时语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争风吃醋了,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
忐忑的心被安抚下来的同时,内心划过一丝奇异的酸涩感。
她忽略掉那莫名的失落,安抚道:“我最喜欢阿渊。”
这话就像天籁一样悦耳,他小心翼翼地收了利爪和獠牙,轻而易举地将内心的困兽又关了回去。
少年的眼中又恢复了光亮,他努力克制着上扬的嘴角,“真的?”
她笑,“嗯。”
顾辞渊猛地站直身体,手负到背后,头扭向一旁,耳朵渐渐红了。
“哦。”
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缓和,唐时语皱起了眉。
“阿渊。”
“嗯?”
唐时语正了神色,伸手去拉他的袖口,“你看着我。”
他扭回头,垂下眸,认真地看着她。
“你为何要杀他?”
“不为何。”他赌气地再度将视线挪走,冷声道,“他不是好东西。”
她却不让他如愿,抬高双手,费力地捧着他的脸,强迫与她对视,不让他逃。
顾辞渊紧抿着唇,脸色依旧臭臭的,但慢慢弯下了腰,让她不必再费力抬着手。
“你认识他?”
“……不认识。”
“你可知他叫什么?”
“……不知。”
她追问道:“那你为何……”
“姐姐!他看你的眼神很危险,我怎么能看着你跳进火坑中呢!”
前世他找到她太晚,没有参与进她的生活,不知她经历过什么,再遇时便已了无生气地躺在病榻上了。
心如刀割的感受哪怕是再经历几世他也忘不掉。
若是从前他便陪着她,若是将身边妄图占有她的人都杀光,那她怎么会被人害死呢!
果然,那些人都该死。
“阿渊,我不知你为何对齐煦有如此大的敌意,我不是要怪你。”唐时语的手颤了两下,有些后怕道,“这里是皇宫,太子在他的身边,你有没有想过,你冲上去将他杀了,你会被如何对待?你会被抓住,关进牢里,严刑拷打,甚至处死。”
顾辞渊冷笑道:“你以为我怕吗?”
唐时语有些难过,手慢慢滑落,垂下了眼睛,“可我有些怕……”
怕顾辞渊会离开她,怕他会出事。说起来,陪伴她最久的人便是阿渊了,没了他,大概就和没了家一样让人绝望吧。
直到方才,她才意识到自己对顾辞渊的依赖性有多强,即便他还是个尚未成年的少年。相依为命的这几年,他已经走进了她的心墙里。
初代的开国皇帝是女皇,如今的朝中也有女子为官,唐时语自认不是什么伟大的女子,也不是多厉害的人物,没有很聪慧的头脑,更没有强人一等的胆魄和能力。她并不强大,前路茫茫,侯府的未来不知如何,她小心谨慎地走着每一步,却也希望身后能有一个肩膀让她靠一靠,能够暂时休息一下。
母亲身体不好,父亲软弱无能,大哥也只是个文弱书生,她得咬着牙走下去,护好所有爱的人,这里面的人就包括他。
顾辞渊怔住了,向来智谋过人的大脑短暂地失去了分析与思考的能力。
他呆滞地看着她的头顶,慢慢地生出一阵欣喜,“阿语是在担心我吗?”
“嗯。”
唐时语低着头,突然眼前便出现了少年熟悉的笑脸。
他蹲在面前,抬头看着她,笑容明媚灿烂,眸中的黑雾尽数散去,又变回了一汪清泉。
“我听姐姐的,不莽撞。你放心,就是死我也一定要死在你后头,决不让你孤单,好不好?”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胡说八道!”她气急败坏地踢了他一脚。
她死过一次,最忌讳这种话。